灵衣夜里醒过来的时候,贺弥章已经睡的很熟了。
他的身体好了灵衣太多,此刻二人同床共枕,灵衣有些相形见绌,贺弥章真的比她好了太多太多。
相较之下,她早就没有了当年出尘的气质,身上烟火气那么重,柴米油盐,一身病痛,虚弱至极。
她枕着贺弥章的肩,半个身子都被搂着趴在他胸膛上。
这样的姿势在很久之前,是他们彼此之间唯一的慰藉。严寒,饥饿,伤病,他们都互相依偎着,在两具不同的躯体交融间,把心暖成一样的。
然而如今却多了几分牵强。
灵衣抽出压在颌下的手,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贺弥章英挺的鼻梁,“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为我掉一滴眼泪啊?”
贺弥章自然没有应她,呼吸匀缓,身上还残余着些许安神的檀香。
“算了算了,”
她将脸庞轻轻贴在他的心口,静静谛听着贺弥章舒缓而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接着一下,她很怕这种活在自己体内的生命的律动会在哪一天某一刻突然就停了消失了……
“要是我死了,”灵衣想了想,从前没想过死生之事,如今想想,死生须臾,锦绣白骨,不过就是今宵红鸾暖帐,明日陇头黄土而已……
可是她舍不得,舍不得留下一个贺弥章孤独终老,舍不得自己在地下孤独长眠,舍不得与她爱了十二年的贺弥章天人永隔。
孤独是一种可以毁人心断人肠的毒药。
“我死了之后,你就找一个比我好上许多的人……”
那个人,一定得比她年轻,比她貌美,比她温柔,比她得体,最为要紧的是,“她一定得活得长久点儿,能好好陪着你。”
眼角的泪无声的滑落,也不知掉去了哪里。总归是不值钱的玩意儿,这一辈子流的眼泪还不多吗?
贺弥章这一夜睡的并不踏实,梦境这东西扰人不得安宁。他梦见初见顾灵衣那时的点点滴滴,每当她笑时,就有许多魑魅魍魉要跟他抢走顾灵衣。
他抢回了灵衣一次两次,可是渐渐的,鬼怪的纠缠越来越多,灵衣一言不发,渐渐在天光的深处弥撒。
他疯狂地去追,去扑,去抓,宛若当年金陵城破时,去抓那猎猎风里摧折的王旗一般绝望。
他猛然睁眼,一把握住顾灵衣搭在他颈侧的手,突然松了口气,那样绝望的一幕,再也不会有了。
……
灵衣半寐半醒时往身旁抓了一把,还是温的,她的眉头拧了一下,这样早的天儿,他竟就走了?
半晌,灵衣坐起身来,任由锦被滑落,身上一件月白寝衣,背上似乎不是那么疼了,身上还透着股药香,清凉舒爽。
她匆匆披衣下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