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踏上出了一步,却又止住。
他看不到明月心的脸。
明月心的脸颊垂下明月般的泪。
泪如明月。
明月如心。
方惊梦懂她的心。
他却既未发声,又未再在多迈出一步。
轻而易举的一步,也是艰难无比的一步。
人是困不住的,却怕困住了心。
困住了心,就如同困住了人。
人心带了枷锁,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轻易解开的。
打开枷锁的钥匙不在别人手里,而在自己心中。
心结解了,枷锁就开了。
方惊梦的心结解不开。
他打不破这枷锁。
所以,他眼睁睁的看着明月心骤然加快了速度,翻身上马。
明月心勒住马缰,冷冷的道:“我会在京师等你,若是你不来,你一定会后悔的!”
方惊梦嗫嚅了两下嘴唇,却还是说不出一个字。
明月心扬起马鞭,马嘶蹄扬。
枣红马如同一道红色风,化作一道红色的电,顷刻之间就消失在方惊梦的视线里。
而方惊梦的心似乎也随着明月心远去。
他的心已去,可人却不能去。
他有仇敌。
他的师仇已报,仇敌犹在。
仇敌已至。
仇敌拦住了回城的方惊梦。
然后这个仇敌却出乎方惊梦的预料。
方惊梦以为是“三更门”的人,却不料是一个他不识得的人。
但他认得那个灯笼。
虞飞卿曾手提一个橘黄色的灯笼,名为“摄魂灯”,方惊梦以为是他练的摄人心魄的功法。
如今又有这么一个人手提一个橘黄色的灯笼。
青天白日,就出现了这么一个橘黄色的灯笼。
提灯笼的人是宁不言。
他不想来。
“小池巷”覆灭,他即将离开苏州,却收到了一个指令:杀了方惊梦。
宁不言和方惊梦无冤无仇,平白无故之下,当然不想和方惊梦这样的一个人交手。
他自认方惊梦未必是他的敌手,但他仍不想动手。
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小梦楼”。
他很迫切。
急切。
心急万分。
心急如焚。
正当他即将一切准备妥当,“小梦楼”竟然就对他下了这样一个指令。
他心知肚明,有人希望他暂时回不了“小梦楼”。
至少,晚一点,迟一点。
若是他死在苏州,正合某人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