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吧。”她又问了一遍同样的话。
“去。”他的态度依旧坚定,“对不起,我不该——”
“你没有做错。”她勾起他的衣角,时不时轻拽。
他许久都置之不理,后终于道:“不做了。再做更要睡不着。”随后,他讲起很有一贯风格的无聊话哄她入眠——《雷雨》里面,鲁大海咒他的资本家父亲周朴园断子绝孙,结果把自己咒死;徐志摩叫志摩大约是用典,因为南朝人徐陵在小时候,曾经有个名叫“志”的 高僧摸过他的头开光,说这孩子未来聪明……
杳在这些怪诞的逸事里睡着,梦见自己变成他在大学时捡来的土猫。
她原是他住所附近的流浪猫,偶然窜进他的家里,病恹恹又瘦骨嶙峋的模样,一见活物就怕得躲起来。他舍不得再将她放走,而是索性养下她,带着她去治病,打疫苗,逐渐喂胖,变成一只毛茸茸的大鸡腿,能身手敏捷地玩球,但其他时候仍笨得要死,尤其被他戏弄的时候。
她陪伴了他整整两年,寒暑假来回两地,也不愿寄养给他人,一直形影不离地带在身边,最后因为钟杳出生,才忍痛将她送人。他那严厉的父亲又为此骂他玩物丧志,虽说比起后来捅出的篓子,倒宁愿他整日逗猫。
他手上的两道疤都是被猫抓的。他觉得绝育太过残忍,一直没法下定决心,无可奈何地忍受着。他一回家,她就黏着他蹭,要么在沙发上仰倒,翻起爪子和肚皮撒娇。或是清晨醒来又热又闷,她趴在他头上,差点压得他断气。
不得已,他用手帮她弄。然而每每只消停了一天,她又开始满屋子上蹿下跳,弄得一塌糊涂,到半夜都在嗷嗷乱叫。他早已被她闹得神经衰弱,终于不愿再这么做。
后来,她不在家的时候变多,他的生活才归于宁静,去忙他该忙的事。但渐渐的,她就像是离家出走,除却他给她投喂的猫粮被按时兜空,此外就不见身影。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知道惨兮兮地回家。她不再发情,瘦了,一直心情不好,懒懒地趴在小窝里,吃了睡,睡了吃,有几天又什么都不吃。她很记仇,如今他再去逗她,只会被无情拍开,要么就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冷漠姿态。
很久,他才不得不承认事实,她怀孕了。因为他赌气故意装作不知,她自己把那些孩子生下来。那天他回家的时候,腥味很重,她避着眼睛缩在窝里,像装死一样后仰着头,扯长脖子——就像钟杳熟睡的姿态,他说。
一个胎盘丢在旁边。三只崽伏在她腹间,各自霸占一只乳头,胎毛湿糊糊地黏在身上,还会反光。初生的猫跟老鼠也没什么两样。他幻灭又糟心,再也没有往日的耐性,当即将她的孩子们装进另一个纸箱里丢掉,放在小区楼下的树丛里,任它们和所有流浪猫一样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