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说不上失望,只是觉得很疲惫。我早就不是那个十六岁的少年了,受了伤,长途奔袭回来,倒头睡上两天便又可以活蹦乱跳。这次的伤,我养了很久。养到京都府落了初雪,我才渐渐恢复了些,能在床边走两步了。再远处……我倒是有心想走去试试,可惜我去不了。一条锁链仿佛从地底生长出来的活物,紧紧扣在我的脖颈上。这使我能去的地方有限,见到的人皆是陌生的面孔,他们的长相各不相同,唯独面上从不敢抬眼的神情和缄默的做派如出一辙。绿雪和程恩不知被谢明澜打发到哪里去了,这并不令我惊讶,只是我本以为会见到苏喻和谢明澜,但在我养伤的这几个月中,也未曾见过他们一面。就当我以为谢明澜将我遗忘了的时候,他终究还是来了。他来时,外面又下了雪。我本坐在床边扯着脖子往窗外看雪,他便带着一身寒气来了,默默卸下了大氅,便径自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发怔。自始至终,他都像是那些被他派来的哑巴侍从一般,不发一语,甚至没有看我。他不看我,我却仔细端详了他半晌。谢明澜好似瘦了一些,周身气质更加内敛沉静,眸中一丝波动也无。那是近乎死寂的一种静,这让他有些像一尊没有人气的玉像。倘若说曾经我从不会弄错他与谢时洵的眼神,但今日一打眼,却有几分恍惚了。我正看得入神,他望着桌上的灯光,缓缓开口道:“你说的……带给我的礼物,是什么?”我如何也没料到这么久未见,他一开口竟是问这一句。横竖都是黔驴技穷了,我更有些破罐破摔的意思,当下笑道:“你明知道是我骗你的,怎么现在还问?”谢明澜毫不意外地微微低了头,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伤心,淡定地连眉毛都不动一下。他只是道:“你没有礼物送我,我却有礼物送你。”我向来不喜打机锋,当下更觉他无聊透顶,便倚着床头懒懒道:“行了吧,谢明澜,你这锁都给我锁在床上,你要睡就睡,何必绕弯子呢——你不就图这个吗?”谢明澜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当真站起身向我走来。边走,他边从怀中摸出一个不大的锦盒,道:“好,那便如你所愿。”那锦盒一拿出来,我见到上面的纹路装饰不似齐国所制,我的心突然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笼了上来。他好整以暇地望着我,用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打开了盒子。只见其中躺着一串金铃。黯红的红线上,一粒粒金色铃铛点缀在其上,一被他拿在手中,就发出零星的几声脆响。这一刹那,我几乎忘了呼吸。“不、不……”猜到了他要做什么,我被本能驱使着向后退去,然而直到颈上的铁链绷得不能再直,我仍然没有能够逃离出半寸。谢明澜沉着眼,一手握住我的脚踝,不顾我的蹬踹,他猛然一拽。“啊!”我从不知自己还能发出如此凄厉的声音。几乎是搏命般,我一次次挣脱,又一次次被压制住,我哀求道:“不行,不行,只有这个不行,我求你了,你别这样对我……明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