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能从脑海中抹去,虽然她自己并不想去记得。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医院门口有个小空地,二十世纪的某一个不起眼的夜晚,那个空地却还是热热闹闹的,有人被推进去,有人被扶出来。
母女俩在那个空地上站了一小会儿,并没有对话。
陈金芝没有歉疚,欧阳姗姗也没有委屈。
就这样,小小的女孩又被自行车推回了家。
后来命大,没有得破伤风,也没有得败血症,就这么一日日的,伤口结了痂,慢慢痊愈了。
都说父母欠孩子一句“对不起”,欧阳姗姗以往挺认同,可这会儿的她,却早已不需要陈金芝的那句永远都等不到的“对不起”了。
因为,她欠她的孩子两条命。
夏末的最后一天,她没去上班,请了假,却哪儿也没去。
在家中枯坐。
等再回神的时候,已近傍晚。
她去酒柜里拿了一瓶红酒,存心要把自己灌醉,一杯接一杯的直接倒进嘴里,天花板很快旋转起来,她想,真好,赶紧醉过去,把这该死的一天赶紧过完,明天的太阳升起来,她欧阳姗姗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做,还是一个好好的姑娘。
可事情总不如她所愿,醉过去前,门铃响起来。
她跌跌撞撞去开门,彼时已经醉的天旋地转,却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门口的李景胜,她冲他笑笑,露出八颗贝齿,礼貌的,撒娇的,温柔的,不加掩饰的,“你来了。”
李景胜躬下身,把欧阳姗姗打横抱起,用脚后跟带上门,这才往里走。
客厅的窗帘没拉开,光线昏暗,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酒味,花瓶里插着十二朵百合花,缀着淡紫色的满天星。
李景胜把人放在沙发上,自己在边上坐下,中间空了点距离,离得不近也不远。
谁也没说话,望不到头的沉默,将俩人包裹在里头,严丝合缝,不可逾越的鸿沟在他们中间横亘,本已无法逾越,今天却更甚。
有夜风从没有关紧的落地窗穿进来,窗帘的一角被带起来,淡黄色带小花朵的丝绒布料,是欧阳姗姗喜欢的颜色。
李景胜起身去房间拿了一条珊瑚绒的薄毯,盖在欧阳姗姗的身上,她本已睡着,却又被男人的动作惊醒。
她抓住李景胜的手,半抬起上身,一双眼里都是被惊慌逼出的眼泪,“今天是几号?”
良久无言,今夕是何夕。
终于,破碎的声音,绝望的窒息,欧阳姗姗听到了回答,“八月三十。”
重重的摔回沙发里,无边无际的痛苦,原来,并没有停止过。
屋子里越发黑,情绪已在崩溃的边缘,只有呼吸声充斥在彼此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