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他双下肢坏死,神经损伤严重,疼痛始终不明显,没受多大罪。
这人心态好,竟还有空开玩笑:“厨房还有那拌汤吗?就我走的那早上吃的那……把番柿子西葫芦炒熟,蛋花儿碎碎得打进去,下一锅小拇指尖大的面蝌蚪,哎哟,特想那个味儿!”
他说的是山西疙瘩拌汤,也算是山西名吃了,唐家一个月三十顿早饭,起码十顿吃这个。
睁眼先点饭,黄家几个孩子哇一声全哭了,只当爹爹这是回光返照。
唐荼荼:“有的,嬷嬷快去做!”
杜仲从医箱中摸出手套,把那两条烂腿正反检查了一遍,从脚踝、小腿,到膝关节,专门拣着溃烂最严重的地方看。
这两条腿已经没法看了,唐荼荼有限的词库里扒拉不出那么准确的描述,只觉得从皮肉到骨脉,没一寸像是腿了,是紫绀色的,气味熏得黄家几个子女都眼泪汪汪地干呕。
黄八宝精力不济,做好的拌汤吃了半碗,就又沉沉睡过去了。
他每一回漫长的闭眼,黄夫人都要探探他的鼻息,摸着气儿,就大松一口气。
“马大夫走前留了句话,说是医书里头讲过,要是皮肉黑了,就彻底没法儿了。唯有一线生机,在于八宝此时那两条腿还没黑,以利刃一刀急斩下去,没准能救回一条命……”
杜仲不留情地断了她的念想。
“那是《灵枢痈疽篇》中所载,治的是消渴症,也叫糖尿病,急斩的是手指脚趾病端。你夫郎病在双腿,膝头以下一刀斩去,不出两刻立马断气。”
黄夫人一下子萎在床边,身后站不稳的黄家爹娘与子女一起哀哀戚戚地哭。
杜仲又说:“刚才我以金针试过了,他的双足留不住了,需得截了;小腿皮瓣也坏了,深处的骨脉却还有新血尚存。我试试能不能保住这两条腿罢。”
“但你们听清楚:截了双足,还要剥下他后背好皮缝上小腿,以护养骨脉,个中艰险不必我多说。即便能养得好,也只能给他续半年命,这半年,你们需得每隔三日来我这儿清疽——如此,还要我治吗?”
他说得细致,宛如钝刀子割肉。
黄家人濒临崩溃的精神受不住这折磨,老太太头一个翻了眼,全家又大呼小叫地围上去,被杜仲施了两针送到旁边休息了。
唐荼荼才挤出一个字:“你……”
杜仲知道她要劝什么,很轻地一点头:“我想试试。”
唐荼荼便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半个月前,听杜仲“行医当有断舍”论时,最难受的是她。到了眼下这境地,最犹豫的反倒也是她。
眼看着黄家人愁容满面,在“完完好好地把人送走”,还是“赌那半年”中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