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为方琦被骗一事怄火, 那日阴沉着脸将人撵回府,在祠堂请出家法叱责方琦一顿后又禁足他半月, 省得他再出去丢人。
而方琦,只消一想外头人会如何传三过四便焦灼不已, 遂听凭方胜处置……心想, 总比当面听着强。
到这时,他不禁想去霍沉身上,想这人究竟脸子有多厚,竟能在风言风语底下泰然自若。
他隐约觉得自己并不想知晓真正缘由,故而不愿深究,此后大半月里足不出户,友人来访也是请方胜出面借口责罚谢客。
至于方柔那头,方家此次亏耗不小,她院里月例也被扣去半数, 到宝奁斋挑新首饰时不由悲从中来哭了起来,彼时岑伯就在宝奁斋,听她哭得莫名其妙,皱眉绕去云水斋坐镇。
……
垂杨蘸水,树下小儿堆泥,黄狗抛根,水埠上一个发白牙摇的老妪和两个妇人并排浣衣。
年长的那位,正是宛阳有名的稳婆郑婆子,最是好扯闲话,婆家姓马,膝下有四子一女,老大老二老三皆随了爹,性子闷,丫头也打小安静,唯有幺儿随了她,凡事都爱多听几句、多掰扯几回,如今在牙行里办事。
亦即是,宛阳有名的牙子马四。
母子俩倘或坐到一处,宛阳城内上上下下都能教他们说个遍,说他们是“宛阳闲话商”也不为过。
然而正是这么个爱说话的人,打“东西南北风”去后已闷恹恹了好长时候,儿子媳妇担忧问起,才知她是在为方琦难过。
她做了几十年稳婆,方琦是她接生过最出息的一个 ,众人眼皮子底下夸着长大……这样好的孩子,怎么老天不开眼偏教他被人骗了去?
是以,没了郑婆子一马当先,近来的宛阳并不似方琦所想那般传三过四、说咸道淡,反倒因骗棍的事儿添出些低回怅惘意,加之适逢清明时节,愈渐萧条。
城北那户赁屋给“高氏兄弟”的人家近日正忙着去晦气,东风楼也寂静冷清,就连上任不久总是温文和煦的闻县令也露出淡淡愁绪……
郑婆子手里的皂荚团遇水散开,抬头瞥见两个县衙当差的晃过桥头,又叹息声。
一旁的妇人劝她:“阿娘,覅叹气啦。”
“是呀,”另一个也想法子附和,“您不也接生过霍家公子么?他可没教贼人蒙了眼,也是本领。”
郑婆子捶两下衣裳,摇头:“这哪儿能一样,霍三哪儿有方公子为人友善?”
“阿娘这话可就不对,”最先劝她的妇人停下棒槌,有意引话,“昨儿夜里四郎还说,霍三公子为宛阳捐资修路了呢。”
果不其然,郑婆子上了心,问:“可真?”
“骗阿娘这个做甚?”
郑婆子听去琢磨会儿,又叹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