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牙挤出几字:
“留活口……”
一语刚落,又是三箭连发,离弦而来,那罗延身躯一遮,拿剑左挥右挡,心肺都要气炸,一定神,分明看见个人影从乱颤的碧叶中闪过,又倏地消失了!
“刘响!分四队!”那罗延怒吼一声,翻身上马,拨了马头,同刘响两个一对视,颇有默契的,一夹马肚,从四面八方包抄了上去。
“陆姑娘,快去山脚找人抬走世子爷!”那罗延远远丢下一句,人影眨眼不见了。
晏清源手底泄劲,眉头攒得打结,堵在嗓子里的那句话,知道微乎其微,那罗延听不见的,就此作罢。
冷汗瞬间打透了半散不散的衣裳,眼前已经是一阵亮,一阵黑,摁住的胸口,根本止不住血流。
他低首看了一眼,再抬头,目光定在了少女发间今日被他劝着戴出的金簪上,归菀被他放开了身子,就这样两手往后撑地,也盯着那张从未见过的,没了任何血色的嘴巴,她不知道的是,当初在寿春,她便是这个样子。
金簪在日头底下,远胜骄阳,折射出的那一道光芒,简直不能直视,如同人心。
晏清源目光下移,和归菀对视上,不约而同都没有说话,他喉头轻轻滚动两下,指头不觉抠进地缝,用一种归菀从来也没听过的虚弱语调命令她:
“衣裳穿好,下山找人。”
归菀只胡乱遮了遮衣裳,却没有动。
杀了他!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这个念头,脑子里已经疯狂叫了出来!
可是,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护在怀里,刚才又是在看什么?归菀还略有迷茫,突如其来的巨变,让她不太能一下回神,只知道晏清源血窟窿流个不住,他的面色也那样的难看,哦,对了,他也是凡胎,归菀猛地一个激灵,手底无知无觉的,就攀上了那枝金簪。
四下里突然就安静了。
树叶被风吹动,鸟儿追逐啼鸣,漳河水畔的人声笑语,统统都不见了,唯独晏清源粗重的喘息,宛如荒野中负伤的狼,一声声的,叩着归菀的心头。
晏清源双眼定住,不错目地凝视着归菀,血还在流,腥气随风四散,纤缕入鼻,心照不宣的杀意就在两人沉默的对峙中,交锋的眼神中,被时间无限地拉长了。
归菀手在抖,满目的血,激得她热泪盈上来,不知是惧是喜,脑子凝滞了,呼吸也跟着起伏不平,忽然就见晏清源冲她微微一笑,一张脸是镌刻过度的白面首:
“要么杀了我,要么下山找人,不要犹豫。”
一字一顿,他的嗓音早因剧痛而变形,豆大的汗滴子,蜿蜒而下,可那双眼睛,还是如星光般明亮,亮得灼伤归菀,她不觉退后一步,金簪子死死攥在手中,已经是潮湿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