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内帐之中,只一软榻,一案台,和一幅经年日久裱过了十数次的画像。
画中女子娉娉袅袅,清颦黛螺,婉如清扬,令人见之忘俗。她眼藏琥珀,却看不到欢喜,亦没有哀愁。姜澄儿于画前看得呆了,竟忘了身在何处,也忘了来时的初衷。
忽听得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道:“我该尊你一声赵室公主,还是姜家小姐?”
姜澄儿回过神来,警觉道:“将军此话何意?我不过是将军小娘子的送嫁丫鬟,公主之称却从何而来?将军莫要拿小女玩笑。”
张弘范道:“难道你连你娘也认不出了么?”
姜澄儿心中大震,惊疑不定地望着眼前画中的女子,迟迟未能答话。
张弘范又道:“你母亲出自汴梁俞氏,唤作容娘。她本已许了我,却被赵贼召入宫中,那时她的腹中已有了我的骨肉。她入宫后诞下皇子,封了夫人。又过了两年,容娘生下了你,不久就离世了。你的养父原是我身边的死士,奉我命潜入南宋后廷将你偷了出来,可是他一时心软,竟没有遵我之令将你杀了,使了出调包计瞒混了过去。自那以后又过了几年,他化名姜汉广在钱塘成为了一方富贾,这十多年来将你抚养成人,我竟未有察觉。”
姜澄儿道:“将军的话,我听便听了,并不会当真。”
张弘范道:“自陛下推行新盐政起,若不是姜汉广久在富贵乡里忘了本,贪念一起而不绝,有意拉拢太子殿下,也不至于落到如此下场。”他语意之中似有讥讽之意,令姜澄儿听来十分不悦。她心想,当日盐场官司一事,爹爹虽求助于南诏派,可他并非能预知世事的神仙,怎能拿准陆掌门会令甄缙来救?可见张弘范此言夸大。
张弘范继续道:“你眼前这幅画,二十年来一直在我卧榻之侧。八年前,太子殿下随我营帐南下增广见闻,于我内帐之中见到此画,后来太子行冠礼时,太子妃议定之事被提上国事议程,那时便有流言传出,言道太子喜明眸者,想来仍是因了这幅画。
“姜家坐拥两浙一代泰半盐场,身在名利场中,多年来岂能真的明哲保身与元廷互不相犯?上下打点,八面见光,这是姜汉广做惯了的。他买通内吏,拿准了太子殿下旧年南下的日程,趁着南诏五大弟子各在其司、无可分身之时,串通了钱塘县尹演了一出苦肉计。只可惜他到底是失算了。”
姜澄儿道:“说到底,这不过是你的臆测。”
张弘范道:“太子殿下为了你,将钱塘县中与此事相干的几乎杀尽了。偶有一个司簿,因曾在我麾下有些许战功,侥幸没死,求到我面前,这桩公案方有了定判。
“姜小姐今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想来太子殿下疼惜过甚,并未将朝中风云说与你半分。就在一刻钟前,太子府詹事特来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