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4 / 6)

简蘸墨习字,甫书罢了一卷《郑风》,不知为何,原本埋首笔墨的孩子匆然间搁了笔,抬起头,尚带稚嫩的嗓音有些突兀地问:“阿母,当年父王缘何会带了您回咸阳宫?”

彼时,已为人母的阿荼依旧形容素淡,绾了最简单的螺髻,一身薄缥色襦裙,足着浅履,正俯身在不远处的芍药丛中,小心地将那金色的花粉扫落进手中的青玉瓯里。

闻言,她微一怔,手上的动作略顿了顿,默了片时才一边扶正手边一棵被撞歪了芍药枝,一边淡淡笑道:“大约,是因为有趣,或许……妒忌罢。”

那时候,他终究也不过十六七岁……还余了些少年任性的年纪。

承位未久的少年秦王,四周虎兕觊觎,列国环伺;朝中吕相当道,寸步难行;后宫更有生母掣肘,肆意弄权,何况……那个世上唯一的血脉至亲,竟给了他那样不堪的羞辱。

那大抵是他人生中极为灰暗的一段时光罢。满心的郁愤无处排遣,所以轻车简行率了心腹行猎鄢陵,所以……意外见到低贱的庶民女子嬉闹游戏、笑颜烂漫便觉得万分刺眼。所以,便任性地买了带回来,再扔进深宫的偏僻角落里任她自生自灭。

是呵,一个再鄙贱不过的庶民,也配那样笑?

--位尊一国、富有四海的秦王,活到一十七岁,只怕都不曾真心的欢愉喜笑过罢。

真是个霸道又任性极了的人呢。只因自己不曾真心喜笑,便霸道地见得不旁人展露欢颜。只因妒忌,便任性地恣意决定了那个芥草般卑贱的庶民一生的命运。

后来,阿荼听人讲,许多公卿大夫家的小公子们喜欢狩猎,但猎到了野物却并不立即宰了剥皮折骨。而是将它们囚在笼子里,每日供给充足的草肉食水,然后,近乎享受一般地看着那些山林间威风凛凛的野物一天天孱弱瘦削下去,渐渐嶙峋见骨,最终,身边堆着山积的食物,枯瘦如柴地死在囚笼里。

山林间的野物,哪里能养在笼子里?若执意豢囚,唯有一死罢了。

他,大约也是觉得她活不了--至少,活不好的罢。

而十四岁那年,秦王第一次造访清池院的那天,阿荼的确如他所期望的那样,惊极怕极,心底里森寒的惧意汹涌而泛,沦肌浃髓……她畏冷似的抱紧了自己小小的单薄的身子,打着寒颤,瑟缩着,独自在偌大旷静的厅堂中留了许久许久。

翌日,又是一个晴好天气。

没有了意外的访客,清池院里的日子似乎恢复了往常的安谧平静。阿荼平旦早起,莳弄花草,洒扫庭除。她迎着初升的晨阳静静立在庭中,看着那一畦碧莹莹的谖草似乎又长高了些许,长势最好的那株最芍药今天又生出了一片嫩红的新叶,而那丛紫堇,分明种得太晚,已失了花期,但不知是否气温过于和暖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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