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书》……
这些,是他一世的着述了——她不想交予旁人,哪怕是位尊一国的大汉天子。
细算起来,她嫁他为妻整整二十七载。
十七岁那一年,她席间初见倾心,随他私奔,然后……为他所算计,自父亲处得了一笔家财。
二十三岁那一年,他以才名受圣上召见,任为郎官。次年,于茂陵置了家宅后便生了纳妾之念。而她以财货相挟,逼迫他熄了心思。
之后,他尽管不愿却仍是接她到了茂陵……不得己而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二人,同床异梦,相看两厌。
后来啊……整整二十载春秋,这期间,他升迁、贬官,又复官,几度宦海沉浮……渐渐从哪个志在辅佐台阁、名着天下的年青文人,消磨尽了所有野心与锐气,成为一个心性淡泊,时常托病偷得几日清闲的老者。
而她,历经了父亲辞世,兄妹争产、亲戚纠缠……阅历更多了些,心情也更潜静了些,终朝便是读书阅典,聊以度日。
于是,他每赋了新诗,大多时候总是先拿予她看的……阖府上下,也唯她看得懂。而她,也每每将这作了日常的一点消遣。
偶尔,她得了几钱新荼,生起小泥炉龠茗,他总会闻香而来,腼着脸面分一杯羹……
……岁月迁流,昔年那些情仇旧事,恩怨纠葛,渐渐皆已消泯于荏苒光阴间。
许多年后,他病入膏肓,瘦削得嶙峋见骨的老叟躺在卧榻上,弥留之际,竟还勉力地出声,微微玩笑地问跽坐在榻侧的她道:“相如如今已老病成这般模样……你当年便是因我生得俊美才入了眼,现下应当是嫌弃极了罢?”
她看着眼前鹤发苍颜,目光都微微浑浊的丈夫,却只是良久默然。
“咳咳,司马相如……当年错看了卓文君。以为她是个性子清高,不知世事的小丫头……谁料,骨子里这般通透明悟,也这般决绝。”
“这一辈子,终是我对你不起”他自嘲似的笑了笑“那个时候,司马相如从不知惜福呢……”
“此生,我最为夸傲的便自幼习文,诗赋冠绝当世……如今,这些东西,便都留予你做个念想罢……”
元狩五年,司马相如逝,享年六十二岁。
此时此刻,卓文君静静跽坐在旷静的书阁中,启开了已逝的夫婿留下的这一卷卷帛书,细细静阅,久久默然——
这世间,终究何谓情,何谓怨?
那个先令她动情,再让她生怨的人,已然消逝于这苍茫人世间……再寻不到丁点儿痕迹。而她自己也桑榆暮景,垂垂老矣,最终,将与他归去同一个渺然不可知的方向……
这世上,是不是也有许多夫妻似他们一般,因不得己而相守,不得己而相伴,却最终在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