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多日的雨水骤然停歇, 阳光驱散乌云, 水汽不断蒸腾。
秦淮河缓缓流淌, 水面上, 船只首尾相挨, 接连不断。
正午临近, 空气中连一丝风都没有, 愈发显得闷热难捱。几名艄公聚在岸边,正无精打采的啃着蒸饼。
近月来雨水不断,河上行船减少, 众人都为生计担忧。今日总算晴天,奈何天热成这样,稍微一动就是满身大汗, 别说扛活, 连快走几步都有些-气-喘。
“这天热得太不寻常,怕又会是个灾年。”
“是啊。”
“天有预警, 恐非吉兆。”
“台城里皇后薨了, 还不是凶事?”
“这事怕没完。”
又一艘商船停靠, 长着满脸卷须的船主在甲板上招手, 分明是一副胡人模样, 却穿着汉家衣冠,一口洛阳官话相当地道。
“快些吃, 活来了!”
一名船工三两口吃完蒸饼,拧开水囊连喝两大口, 顺下噎在喉咙里的硬饼, 起身招呼同伴上前。
刚走出几步,又有商船行来。
见上面打出盐渎的旗帜,船工不禁精神一振,大声道:“是盐渎的船!别磨蹭,晚了可就被别人抢了!”
盐渎的船油水丰厚,船主向来大方。
虽说用人比较挑剔,但给钱相当痛快。偶尔还能白得不带酸味的蒸饼,甚至是一小块熏肉,难得能让家人都尝尝肉味。
盐渎商船一经靠岸,赶往胡商处的船工立刻少了许多。
胡商在船上跳脚,用鲜卑语大骂了几声。奈何舍不得提高工钱,实在没辙,只能让随行的部曲和护卫下船运货。
“这天气……”
胡商跟着船上船下的跑,提防有人偷懒或是摔到货箱,很快就冒出一身大汗。
胡人喜好汉人的绢布丝绸、精美饰品,汉人也不例外,常购买北地的皮毛和手工器物。
这批货都是小件,每件都价值不菲,属于邺城里流出的稀罕货,有些甚至出自宫中。送到建康的廛肆,价格少说也能翻上一番。
至于货物的来路,反正有太傅府的健仆做保,压根不怕人查。
胡商出身宇文鲜卑,其祖上不是东胡,更不是高车,而是加入鲜卑的匈奴。
二十多年前,他所在的部落被慕容鲜卑所灭,家产都被抢走,父母兄弟被杀,因其年纪尚少,个头不及车轮,才侥幸逃过一命。
做了十几年羊奴,胡商终于获得信任,得以行走南北,往来市货。
只不过,他每次所得利润都要献给主人一大半。如若不然,他随时会被夺去自由,重新关入羊圈。
每每想到这里,胡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