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子骨犯懒,眼神飘来飘去地瞎转悠,忽而看到斜对街一张长椅上有孕中少妇正咬着牙,应该是痛得受不住了,身子都已经半滑在潮湿的砖石地上。那黛眉娇颜、清灵又不失柔媚,认出来是大肚子的关秀荷——
哼,不是做了正经主子风光了不得嚒?害得奶奶一看见自己就数落,总拿她同自己比。看她此刻有多狼狈,姑娘家的头一次在荒地里给了男人,如今连头胎也要生在路边上。
晚春意,睇着秀荷苍白的脸容,狠狠心捺下隐匿的一抹担忧。
去拽梅孝奕的袖摆:“走啦,走啦,还说要给我裁身新衣裳,这都耽误半天了。”
梅孝奕阴冷地瞪了晚春一眼,视线停在晚春牵着袖摆的指头上不动。
晚春忿忿不平,但想起那天晚上勾引他、被他反扭的腕骨,只得发怵地丢开手:“唷,连衣裳都不给碰了,不如把睡觉的草席也砍去半边罢。”
梅孝奕不允晚春触碰肤表,晚春平日里只敢隔着衣裳拽他。怕他看见秀荷,便扭着尖尖的屁股想要快点儿上马车。
芙蓉膏把她去岁圆润娇好的脸庞熏瘦了,颧骨微有些突,攀着车辕的手背也青筋清晰,指甲上涂着红红丹寇,遮掩住被烟气熏灰的颜色。
但是汉生看见了,汉生把梅孝奕叫住:“大少爷,那边那个可是秀荷奶奶,怎么好像痛得不行了?”
梅孝奕闻声回头,略微上挑的凤眸朝对街一望,看见秀荷用力地咬着嘴唇,似乎想要撑着少腹从座椅上站起,一贯红润的脸颊苍白得可怕。那脚下的方向微一调转,忽而一袭青袍拂风而过,人便望她那边大步而去。
气得晚春在后面跺脚直嚷嚷:“人家老婆你管她呀?说好的给我做衣裳还去不啦?”
梅孝奕充耳不闻,疾步走到秀荷身旁:“你怎么了。”
他自少年起便甚少与秀荷说过话,但每一回开口,声音却都低柔,只怕太过阴冷把她惊惶。
秀荷说话都使不上劲了,见一袭黛青长袍近在脚边,仰起头看到是梅大少爷一张清俊的脸庞。她倒是并不像防梅孝廷一般躲闪他,便请求道:“怕是忽然要生了……早上出来还好好的……麻烦大少爷帮我把阿檀叫回来,就在对面那个巷子里,一直往里走,我家酒庄就在最里边。”
“大少爷”、“我家的酒庄”——傻瓜,她是不是以为她嫁给了自己的仇家,她就也成了自己的仇人?
怎么可能会是?永远都不会是。他们是拜过堂的夫妻,有一世未尽的缘分。
梅孝奕咬住下嘴唇,忽而用力把秀荷抱起来:“我送你回去!”
秀荷推搡着梅孝奕清朗的胸膛,吃力地说不要。
庚家与梅家的微妙,一直是春溪镇人关注的热点。光天化日之下,她一个庚家的媳妇上了梅家大少爷的马车,传出去拿什么堵人家的口舌?倘若孩子平安还好,若是路上有个什么闪失,还得凭白连累他解释不清。庚武回来要杀人的。
微风拂过二人近在咫尺的脸庞,梅孝奕一目不错地俯看着秀荷,这样的苍白,仿佛旦一离开他的揽抱,她的世界便再也支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