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橘微闭眼睛。
是她一时情急,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她说谎又有什么用呢?
慕倾袂只消问问管家,管家就绝不会对他有所隐瞒,哪怕十分清楚慕倾袂知道真相之后会责罚他,但管家依旧会说出来的。
他能为了慕倾袂过来恳求他,就绝不会对他隐瞒任何事情。
空气一时有些静默。
慕倾袂落在陆橘身上的目光黑沉依旧,他能从陆橘说话时逃避的眼神看出她在说谎。也能从管家不正常的神色中知道他方才究竟说了什么,而他走过来的时候早就将陆橘为难拒绝的神态收入眼底,结合这些,他们刚才在说什么,结果又如何,昭然若揭。
“是这样么,”慕倾袂淡淡开口,微凉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那抹挺拔的身影也像染了寒霜,有晚风吹过,他的声音在风中浮浮沉沉,“天冷了,进去吧。”
管家惊诧地睁大眼睛,慕倾袂已经转身顾自走开,背影是一贯的尊贵英挺,走在慕宅笔直宽阔的道路上,两旁的树木投下来的阴影也遮不住他的身形,此刻瞧来却有几分万物不靠的孤寂。
世间万物挤挤挨挨,而他孤身行走于天地间,强大,而孤独。
月亮悄然滑上中天,陆橘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窗外融融的月色,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脑子里闪过一帧又一帧的画面,恍惚是管家恳求的脸,恍惚又是慕倾袂深如旋涡的黝黑眼眸,她明明没有勇气抬起头来看他的表情,却似乎能感应到他眸底藏着的一丝了然与悲凉。
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明白她拙劣的谎言,明白管家到底在要求她什么,明白她无声的拒绝。
拒绝一起去墓园。
去,还是不去?
在陆橘的生命中,还从没有一道选择题难成了这样,让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都无法明晰。
自我精神折磨到了后半夜,陆橘才沉沉地睡去了。
只是睡得也同样不踏实,梦里好像有一只巨兽,在她身后追逐着,在梦里怎样跑也跑不快,前面又好像是悬崖,只是这个悬崖怎样跑都跑不到,身后的巨兽又穷追不舍。
她陷在危险与未知的恐惧当中,无法抽身。
天光大亮,陆橘才终于从梦魇的折磨中挣扎出来,猛地从床上坐直身体。
现在几点了!
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刚刚醒过来就变得清醒无比,陆橘穿着浅蓝色的睡衣奔下床去,打开门就跑了出去。
管家正从走廊里经过,陆橘扑上去就抓住他,惶急地问道,“他们——”
他们走了吗?
她想这样问的,可是话到了嗓子眼儿,却好像被什么堵住,再也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