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七年,天下承平。
长安,德胜门,一个又一个小摊拥挤着吆喝着,形形色色的人从不宽的街道风尘仆仆地碾过。
于冕蹲在酒旗楼前饶有兴致地不断观察着来往的行人。他看到有俏婦人扶着老人去东市购买日需品,看到小瓶巷王家小子挑着扁担来卖新鲜采来的桃子,看着这些众生相是他每天唯一的乐趣。说起这“酒旗楼”于冕总是很有些不屑,老板四十好几的人一直未曾娶妻考取功名。可他却出奇的喜欢附庸风雅,前些年去私塾里请教了先生才求来这么一个文邹邹的名字,他还总是沾沾自喜地看着自己家的牌匾自言自语些永远听不清的话。每当他蹲在路边毫无形象地嘲笑那个半百老头时,对方总会说“你这呆子,让你平时少闲晃多看点书,古时便有诗言水村山郭酒旗风。你啊,就不是个读书人的料。”他还真说对了。自己的确没读过书。他很小的时候问过父亲这件事,父亲总是用很严肃的口气告诉他:“这个家里不需要你读书。”
怎么会不需要?哪有人家缺少读书人的?年少的于冕总是想不通。
直到很多年以后,他慢慢长大了,接触的更多,他现在懂了,一切的原因不过就是很简单的一点—父亲的名字是于谦。
他总能听到不同的百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夸奖自己的父亲。听到百姓说正统十四年要不是于谦大人在,这城估计就要被鞑靼攻破了。
于冕就是听着父亲的一件又一件光辉事迹逐渐长大的。他轻轻抚摸地上的黄土。慢慢捧起来,闻了一下。就是这里,多年前的德胜门,父亲与二十二万人死守北京城,杀退了可怖的鞑靼。他仿佛能听见那些不屈地呐喊和令人颤抖的刀枪相碰声。他仿佛能看到父亲手持利剑亲自上阵厮杀。
可是,那样的父亲,还是和自己印象中的父亲差了太多太多啊。
他几乎从来不对自己有什么关心。对于这一点小时候的于冕很是不服气,他曾经彻夜未归寄宿在那家有名的妓院里。第二天回府却发现父亲压根就没意识到,仍是早早就去上了朝。那一刻起他才真的有些自暴自弃起来,每天无所事事,最爱做的就是蹲在酒旗楼门前看着那些来往的人群,想着这些人做过什么,将要去哪里。
“这偌大的北京城,难道还有和我一样空闲的人吗。”
再后来,石亨大人向父亲推荐自己做都督府前卫副千户。心中满是欢喜的他却看到父亲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他当着自己的面说:“胡闹!一个连书都没读过的人还想做什么千户?”那一个个字让他彻底失去了对父亲的期望。
他开始不再回家,找到机会就溜达到翠香楼里过夜。给自己的银两倒是从未少过,于冕以此安慰自己“父亲还是很体贴的嘛”
后来有一天,父亲突然对刚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