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可能会怀疑徐家的大梁是他一早派人潜入割断的,配合一下雨,毁损的房梁不堪重负塌得正正好好。由是他料事如神的声名远扬。
虽然从姜偃本人看来,他并不像是这种无聊之人。何况他一向清高自恃,徐家与他又会有什么过节?
热汤浴身,身子恢复了暖意。元清濯拉上了被褥歪在榻上闭目歇息。
尽管大魏依然人才辈出,数任皇帝也没有特别昏庸的,然自古以来打江山易守江山难,武帝朝将版图扩张得空前辽阔以后,数代以来却是在不断缩减。昔日西域三十六国咸来朝贡,而今连河西走廊业已丢失,整个南明以西全部陷入敌手,毗连西疆的神京已不再适合留作都城。皇祖父毅然决然迁于东都,也便是梁城。
神京架作空城,这也是近几十年以来北胡人日益猖獗屡屡犯境的原因。
梁都不比神京,初春的气候尤为湿润,虽处于中原,然而雨水丰沛堪比江南。
一夜碧雨微泷,鳞瓦千瓣都在寒雨笼罩下泠泠作响。窗外杏花簌簌摇影,浮光潋滟,屋内树香沁鼻,宵寒袭肘。
把锦衾拉上来一些盖住下巴,还是觉得在这种潮湿冷夜里聚不起什么热气,于是摸着臂膀瑟瑟想着事难以入眠。
离京三年,今时不同往日,一切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离京前还会慈爱摸自己脑勺的父皇已经不在。
功臣良将个个眼角额头多添了几道皱纹。
小皇帝根基不稳,过于信赖姜偃。
姜偃这人来路不明,不知道是老国师从哪旮旯里提出来的山精野魅,他若一直安分地待在听泉府不出也罢,但小皇帝却拜他为师,过分亲近他。朝臣对其也不乏谄谀巴结,显国公就是最好的例子。
长此以往这是极其危险的。
这么厉害的一个人,放在这么一个可进可退、可攻可守、可纵可横的位置上,他如贰心,轻则铲除异己,重则动摇国本。
这是长公主绝不能容忍的。皇弟还小不知事,她必须去提醒他一下。
长公主这夜难眠,听了半宿的春雨。
次日一早,公主府外的深巷里传来叫卖杏花的甜嗓。
“雨后杏花最鲜喽,卖杏花喽!”
元清濯在被窝里翻了个身,人迷迷糊糊未醒,跟着耳畔就传来公主府门房的暴躁呵斥:“喂!卖花的!上一边去!瞎了你眼了不怕惊扰了贵人!”
她的睡意顿时消散,拥被坐起身,视线不清,她轻揉眼睛想:几年不回来,公主府的人现在都这么嚣张了?
顾不得昨宵失眠了,长公主用在军营里的速度马虎地浴了身,疾风似的穿堂过院拉开大门,遏止了门房的无礼,几句话说得门房老脸通红,连连反省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