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收了。”
李诵低头听着,父亲那兀自滔滔的话语,却越来越像从极远之处传来。
素来,父亲对他这个太子再阴晴不定,李诵也从未像此刻这般心凉如冰。德宗,这位堂堂帝国的君王,说到最后的那些话,甚至如长安市井的贩夫走卒般阴私粗鄙,让李诵心中关于帝君父亲威严睿智、无上尊贵的形象认定,如河堤渗漏般,一点点地坍塌。
但谈话进入尾声时,这位胸中情绪翻涌的太子,到底控制住了自己,如往常一般点头称是。
再回到堂上时,李诵觉得骤然放下一些东西时的轻松太过强烈,以至于身形微微有些摇晃。他与妻子萧妃谨慎地对视片刻,目光又投向唐安公主夫妇。
这个从小与自己感情甚笃的金枝妹妹,和驸马韦宥,是从头至尾蒙在鼓里之人。唐安探询地望着自己,带着分明的关心和紧张。李诵的心头瞬间涌上一点暖意。
至少,帝王之家,也有真实的手足之情。他想。
这场宴饮的最后,是大唐的君主与吐蕃的使者把酒言欢的场面。
“论将军,眼下我大唐的平叛元帅,是朔方军节度使李怀光。待你们吐蕃的盟书一到,我便着使者送往咸阳朔方军中,令他签署。”
“皇甫中丞,明日,朕让陆学士起诏书,诏令神策军骆元光、尚可孤各出五百人给你,那可是朕的嫡系家底,你给朕带好喽!”
“丹布珠公主,待皇甫中丞西行受军时,你与他一同上路,莫叫你那些狼崽子般的同族勇士,把他吃了。嗬,嗬嗬。”
“谨遵陛下旨意!”
离开东宫回家的路上,皇甫珩与宋若昭一路无话。
宅门在望之际,皇甫珩终于停下来,开口道:“阿昭,你不开心?”
若昭也驻足,深深吸了一口冬日清冷的夜气,抬眼看着丈夫:“彦明,你开心吗?”
皇甫珩没有回答,他在借着月光,寻找妻子眼底的真实情绪。他回想奉天初战告捷的那夜,他与她月下盟誓,自此非君不嫁,非卿不娶。那时,眼前这女子的眼中,满是令自己恨不得融化其间的温柔与爱意。
然而此刻,若昭虽然也是安静地看着他,眼中的柔情却已被一种疑虑替代。
“阿昭,你莫这样盯着我。我是你的夫君,但我也是一个武将,我是皇甫家的后人。我有一身本事,能在叛军阵中诛杀李日月那样的悍将。我受够了朝廷文臣之间的勾心算计,我也不想只在乱世中做一颗闲子,我要上沙场,我要去领军,你明白吗?”
若昭闻言,双眼低垂下来,叹口气道:“这些时日我如何看不出来,你说的要与我一同去潞州,那并非你真心话。彦明,我并非想阻拦你建功立业,可是,可是你怎能去带吐蕃人。我怕,我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