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祖之言,或许确实有几分道理。”听到这里,就是贾诩也不免发出声感慨。
瞧着若有所思之状的贾诩,董卓微不可察地轻轻颔首,嘴里仍旧不缓不急地继续讲述着他的故事。
他声情并茂地娓娓道来:“我当时无从判断其言之真伪,但这不妨碍我害怕。
我害怕,我当然要害怕。凉州距离中原太过遥远,遥远到凉人的习性相较中原人,更似周遭的羌、氐。我非常恐惧有朝一日,我也会被视作夷狄,然后惨死在官军的刀下。
渐渐,我的心底全然只剩一个念头:我要离开,带着家人们离开,离开凉州,回归中原。自那一日起,我每日勤练武功,渐渐凭着一身的勇武在郡中闯出名声。
几年之后,我追随护匈奴中郎将张奂,征讨鲜卑。悍勇拼杀,斩获一十八枚鲜卑人的首级,博回军司马的军职。
次年的冬日,就在我准备更进一步之时。我又一次遇见王祖,只是地点是在战场。七年过去,他更似羌人——虽然他原本就是羌人。
是役,我身先士卒,亲斩诸羌联军的首领,活捉王祖,会同尹端一道击溃进犯三辅的羌人。
大战结束之时,我瞒着尹端将王祖匿下。
回到帐中,我厉声质问他,你既然流淌着汉人的血,何故又要将屠刀砍向曾经的同胞。
而他,却用已经非常流利的汉语,满是苦涩地回答我说,他没有选择——汉人苦苦期待的瑞雪,带走他们牛羊的生命,令他这个小部落变得缺衣少食。
他需要食物去供养族中的妇孺度过寒冬,他们需要生存。因此,他只能带着青壮追随大部落,一道劫掠边郡。
目睹他痛苦的神情,我再度响起曾经令我战栗的话语。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我鬼使神差般拔刀砍断捆绑他的绳索。
然而获得自由的他,只是颓然地摇摇头,无声无息地泣泪着。哭着,直到泪干,他才用嘶哑的声音说,他只身回去,也不过是眼睁睁看着妻儿,看着信任他的族人,活活饿死、冻死罢。他没有这样的勇气。
何况,他手中已经沾染无数汉人的鲜血。
最后,他选择自戕。临死之前,他只是恳求我砍下他的头颅,然后带着他的头颅去看遍中原的山河,最后将其埋葬故乡,落叶归根。”
董卓稍稍停顿,语气变得非常沧桑:“是以,后来的岁月里,我四处征伐时一直带着它。当然,这不仅仅是要替王祖完成遗愿,更是用以警醒自己。
我不想让他的昨日,变成我的,我们的明日。”
阴森的头骨回归木匣,木匣也被放回原来的地方。少顷,董卓趋步来到窗前,他凝眸明月沉默着。等到这阵沉默结束时,是回眸的他满是诚恳的声音:“文和,你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