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趁汉兵送饭之际,出手将其格杀。继而用钥匙打开铁锁,突袭杀死疏于防范的汉军兵士,最后乘乱逃出?”
天梯山,白马盍稚驻地。杨腾表情有些微妙地打量着有气无力的次子,等待着他的答复。
“是…是的,父亲。”父亲审视的目光中,杨驷不由自主地低下头,试图掩饰心中的慌忙。好一阵,他才将贾诩安排的说辞,毫无感情地复述一遍。
他道:“我逃出地牢之后,顺势点燃地牢出口,借以吸引附近汉军注意。及至其一片混乱时,我悄然潜进武库,一把火将姑臧的武备尽数焚毁。最后依靠着全城的混乱,从城头吊下绳索逃脱遁回。”
“辛苦。”杨腾重重地拍了拍次子的肩膀,瞧着他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不置可否地说:“先去见见你的舅舅吧,这几天他一直很担心你。”
等到如蒙大赦的杨驷一瘸一拐地离开,杨腾的视线在不经意间又是停留在封言原本的位置。他呵呵苦笑一声,良久之后,对着虚空问道:“封言,你说你们汉人挖的这个陷坑,我究竟是跳呢?还是不跳呢?”
封言消失的次日,搜索周遭的姚驭就在山脚下寻到他破碎的尸骸,死相极其之凄惨,显然是从山上直直摔落所致。
杨腾得到噩耗,也只能接受亦师亦友的存在永远离开的事实。他命姚驭收敛封言的遗体,进而亲自送回族中,交给封言的氐人妻子。
亦是那一日,杨腾在如今日般与虚空对视半晌之后,做出放归甄氏俘虏的决定。这不单单是因为封言死前留书的劝谏,也因为他想用这些耗费食物的无用之人,换回自己的儿子。
“其实,我已经做出选择,不是吗?毕竟,他现在应该已经见到他的舅舅。”杨腾失笑着自言自语:“对不起,驹儿。但为了白马盍稚的将来,我必须这么做。”
杨驷英雄归来的故事,可谓是破绽百出。但汉人既然愿意替他洗涤污点,杨腾曾浮现的扶持杨驷的想法也就随之复燃。
打定主意,杨腾眯起眼睛,唤陆驯入内。他准备在明日宣布进攻姑臧之际,将杨驷受命破坏姑臧武库之事宣扬开去,因而现在必须进行些许事前的安排。
就在白马盍稚之王苦心孤诣地替次子铺平道路之际,同一轮寒月底下,最后的数千步骑兵业已离开坚城的庇护,晃荡在西北的旷野之上。
落在队伍尾端的贾诩,时不时地回眸着故乡,心中回荡起若有若无的惆怅。
过去的数年间,中原的疏离感令他日渐思乡,本以为只要回到这里,他就能获得归属感。只可惜残酷的现实告诉他,姑臧早就已经没有家。
只是随着视线的收回,先前惘然若失之感,也就瞬息被冲淡,原因自然是眼帘正中那辆平平无奇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