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表,刘景升?”
董卓拧起眉头,对贾诩的提议不置可否。
“本相未曾耳闻,文和与这刘表有什么交情。难道说…文和心中,还在祈盼刘汉中兴?只是据本相所知,这刘表与袁绍走得可是非常近,将他送去荆州,本相岂非自找麻烦?”
刘表与袁绍的关系,从来不算什么秘密。是以董卓的质问,贾诩在提议时,已经准备好答案。
他回答说:“设若相国为袁术,当卧榻之侧,有袁绍同党刘表虎视眈眈,相国还敢进军吗?”
言语稍稍停顿,贾诩随意笑笑,说出些许大胆的话语,道:“至于刘汉是不是中兴,其实相国并无王莽之志,不是吗?届时迁都长安,中原何人称王,与相国又有什么关系呢?”
贾诩停顿时,脑海骤然浮现起的是,父亲昔日的模样。他的面目虽然较之往昔,更加模糊,但脖颈处骇人的刀疤,便与对刘汉的一份情怀,深深地印刻在贾诩的心底。
幼年时,无数个夜里,他就是躺在父亲的怀中,好奇地看着这道可怖的疤痕,聆听父亲将起卫青、霍去病的故事悄然入眠。
“长平桓桓,上将之元,薄伐猃允,恢我朔边,戎车七征,冲輣闲闲,合围单于,北登阗颜。”
“票骑冠军,猋勇纷纭,长驱六举,电击雷震,饮马翰海,封狼居山,西规大河,列郡祈连。”
烂熟于心的字句,回荡在胸腔中,却也无碍贾诩聆听董卓的感慨。等到董卓说出“假使本相有子嗣,或许一切都将不同”时,贾诩哑然失笑。
就像董卓所言一样,但凡董卓的事业有继承者,董卓也不会踏上这条偏激的道路——至于牛辅,他始终姓牛而非姓董。
当然,董卓的这番感慨中,存在的另一层含义,便是他已经认同贾诩的观点,同意将刘表送去袁术卧榻之侧,通过刘表掣肘袁术,以达到令袁术无法心无挂碍进军的目的。
只是心想事成之际,贾诩心中却生出许多茫然。因为他其实也不懂,自己的做法究竟是正确还是错误。
诚然,将刘表嵌进袁术势在必得的后院,势必加深袁氏兄弟的隔阂,进而迟滞联军的攻势,令其无法推进。如此,迁都事宜,就将争取到更多的时日,进而雒阳的百姓,也就能够从容的西去。
只是他均衡二袁势力的策略,势必也将带给中原,更多的纷争,以及更多的流血。
不想亲眼目的鲜血,不想亲手沾染鲜血,于是乎埋下能够引发更大波澜,更多杀戮的伏笔。走在回府路上的贾诩,只觉得伪善这个词语,都是在美化他这个自私的罪人。
只是,如今的世道,道德的基准,已经太低太低。终究贾诩只是埋下伏笔,杀人的刀并不是握在他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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