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五年,一个叫刘台的读书人,信心满满去参加会试。
张居正是这次会试的主考官,他看了刘台的文章,大为赞赏,其他考官对刘台的文章并不以为然,张居正力排众议,将刘台取为第七名。
接下来的殿试,张居正是读卷官,刘台中二甲第四,这样的好成绩,自然也有张居正的偏爱在里面。
刘台自此投在张居正门下,任部属官三年之后,张居正举荐刘台出任辽东御史,巡按辽东。
张居正与刘台的这层关系,朱翊钧自然是清楚的。
此刻,刘台突然说要弹劾张居正,让朱翊钧颇为诧异。
“御史弹劾首辅何事?”
“高拱之后,首辅张居正专权擅政,钳制言论,动辄斥责言官,朝臣莫敢与之争,长此以往,必将动摇国是。”刘台说得铿锵有力,毫无畏惧之色。
他非常清楚皇帝对张居正极为信任,但他还是毫无遮掩地说出了弹劾张居正的意图。
朱翊钧问道:“所言可有证据?”
刘台见皇帝并未震怒,而是心平气和地听他说话,心里的一块石头,马上就妥妥放下了。
正如此前刘台的分析,表面上皇帝对张居正非常倚重,实际上两人之间的关系,随着给皇帝一天天长大,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皇帝亲政的意愿,在一点点萌芽;张居正把持朝政的野心也在蔓延,两人之间已经没有绝对的信任可言了。
“陛下应该能感受到张居正在朝堂,已经一人独大了。”
“何出此言?”
“如今朝臣,对张居正的畏惧,比对陛下的畏惧还要大。对张居正的感恩,比对陛下的感恩还要多。”
刘台这句话极有离间的杀伤力,任何君王都非常忌讳自己的光芒被他人遮挡。
朱翊钧皱一下眉头,依然平静问道:“有这种倾向?”
“陛下肯定不知,如今只要有圣旨下,只要是好事,张居正就会居功自夸,说‘此事我废了多少力才做成’。若是负面之事,他就会说‘此事屡谏陛下,惜乎不纳谏,奈何奈何’。”刘台愤愤说道:“如此一来,朝臣自然不知有陛下,只知有居正。”
朱翊钧皱起的眉头再未舒展,右手不由自主攥紧了拳头。
他直视着刘台,问道:“此话当真?”
“陛下面前,安敢戏言。陛下若不信,可问朝臣。不过”
“不过什么?说下去!”
“不过朝臣畏惧张居正淫威,未必有人会给陛下说真话。”
“哦?那刘御史为何敢说此话?你这样做,不怕被人指责为欺师灭祖?”朱翊钧忽然想起文立万对刘台的判断,眉头也舒展了,攥紧的拳头也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