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维至此,弗利陷入了混乱的自责。
假设母亲因服药自杀而死;假设母亲因为自己的选择死去了;假设母亲因为安眠药再也没有醒来。
弗利一定会更早发现莎梅尔的异样,会更早的主动询问,努力沟通。
弗利喝下半杯加了冰块的水,告诉自己不能这样思考。
生活总有放到数据器里计划的完美一生;总有基因公司的医生建议你用半天时间计算所有身体数据判断你的寿命、天赋、疾病风险。
如果愿意,人的一生可以用数据完全替换,和机器人别无二致。
人,做不到。
弗利,做不到。
思维无数次从禁忌池边滑过,不可解脱的忧虑最后全都化作对自己的责备和面对结局的愧疚。
羞耻,后悔,愧疚。
这些感情来自于一个思维的池子,人类相信自己本可以改变一切。
兰卡拉姆相信她如果走到院子里和约翰打招呼,她能改变一切。
弗利相信他如果前一天就意识到莎梅尔出了问题,他就能改变一切。
贝鲁斯三天后知道这件事时,他认为自己多年以来的不甘心正在危害他和他朋友的生活,这是他造成的联级影响。
艾菲娅在后来的一生中都无法判断这件事,她没有见过莎梅尔,但只要她还记得弗利,这个女人就闯进了她的人生,再也不可能消失。
“所有自杀的人都缺乏对家庭的责任”,这是弗利对着母亲说的。说这句话时语气接近责骂。母亲默不作声。
死者是否该为此感到愧疚?弗利再也无力思考。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能回答他,这个人最好是上帝。人类不可能相信一个同类能拯救自己被抛弃的灵魂。
他在责备的泥潭中昏昏睡去,早上太阳还没有升起时,一个女人按响了门铃。
弗利走下楼梯,他相信他正在梦中,如果一个女人会站在家门口,除了莎梅尔还能有谁?
不,莎梅尔,永远不会再出现。
此刻,未来,不可忍受的时刻再不会消失。这些都是一个骤然离世的人没有从世界上消失的部分。
“弗利·尤金·索德尔。”
那个女人叫出他的名字,口音不像美国人,发音靠前,在念索德尔时有些生硬。
初升的太阳在她背后,她的脸和背对着阳光。弗利眼前只有一个黑色的影子,像一个幽灵,像梦,像全息影像。
如果说弗利想要关闭的情感是悲伤,那么贝鲁斯一定希望可以忽略恐惧。
但人类进化至今,情感虽然让我们困扰甚至让原本轻松的生活一团糟,可直接关闭情感依旧是非常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