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德章长着脸,背着手,由孔克己陪着下矿坑转上一圈,就踱着方步回来。冯德章看见张先科,笑眯眯道:“小张,昨天过节吃肉了吗?你把老子车刷刷,老子给你点好嚼物吃。”冯德章说罢朝刘大可一扬下巴。会意的刘大可道:“妈了巴子,你们要是再说没吃着肉,等到下回,我让伙房切成骰子那么大的肉块儿当包子馅儿!”刘大可一边嚷,一边猫腰从驾驶室取出一盒午餐肉罐头。
臊红脸的张先科伸张双手,接住丢过来的罐头,迅速揣进怀里,便要去打水。不料,庞静山已经站着噶斯车脚踏板,麻溜地挥动毛刷,“哗啦哗啦”冲刷汽车。张先科比庞静山年长一岁,但无论什么事情都要慢半拍,所以总得听人家的。
张先科刚刚刷两下前翅膀,庞静山便嗔道:“哎哎——不对,你去刷后轮毂,我擦机器盖子,免得油路电路漏上水。”“嗯,嗯”张先科答应着。不料,庞静山又嚷嚷道:“唉唉——不行不行,让你去刷车轮,你怎么先刷轮胎?唉——干脆你去打水得喽。”
笑吟吟的冯德章扭头对孔克己道:“小孔,这俩小子一个憨实,一个机灵——过两天调公司,一个开车,一个修车。”冯德章眼看时间不早,便板起脸道:“就这么定了,采掘区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及时汇报!”
早年,冯德章从西山下跑到头道河码头上混生活,先学会两句日本话,管吃饭叫密希,骂人叫巴嘎,由于他擅长琢磨日本经理的心思,很快就当上了把头。后来,生性凶残的冯德章与工头争强斗狠,被生生地剁掉两截手指,从而变得更加残暴。苦力肩抬圆木杠,走在颤巍巍的跳板上,等于踩鬼门板一样。此时,手拎木棒的冯德章成了活阎王,忤逆过他的往往被坑残。解放后,冯德章跑到二道河,依仗丰富的社会阅历,经过伪造档案,当上了二道河煤炭公司经理。
今天,冯德章带刘大可一路胡吃海喝,除了三道河,每到一个工区都要喝上一场,一直到后半夜才回到二道河。第二天一上班,刘大可就竖挑大拇指,在办公走廊夸赞说:“老冯头子果然名不虚传,真格是‘走一个工区,喝一个工区。’”号称“走一个工区喝一个工区”的冯德章不干工作,整治工人却是行家里手。冯德章使用临时工人,既省工钱,又便于控制,因此别住一批老工人长期不予转正。老谋深算的冯德章对人品正又有能力的工人处心积虑地压制,而对刘大可这样溜须拍马的则另眼看待。
腊八早晨,三道河煤矿北风怒号,厚棉布民工帐篷被掀得“呼啦啦”作响。余纯一“嘶嘶哈哈”口吐白气,抱进一花筐褐煤,重重撂到乌亮的土疙瘩地上。没好气的余纯一蹲在灶坑前边,拎铁炉钩子捅咕好一会儿,才重新引燃铁锅灶。等大铁锅里的凉粥温热了,余纯一操起铁饭勺敲着铁锅沿道:“开饭了,开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