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一道流火,隐约是往我飞来。
彼时我尚被定着身,动弹不得,是以这道流火我是逃不过也避不掉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生死之间,我想着,风竺所说不假,凡间于我而言果真是凶险万分。我大约是最为短命的妖,只堪堪活了三百载,尚未览尽世间一切繁华,没死在九尾猫妖口中颇厉害、颇可恶、灭了收了好些妖怪的驴鼻子老道手中,倒丧命在一场流火之下,便是死后,也是尸骨无存。
又想着,我这一死,身后便要留下一堆的糊涂账。起初若非我凑些不该凑的热闹,允些不该允的承诺,便也没有后来的这些祸事。
再一想,凡事讲究因果,我种下的因,合该我一人来偿,怎的还波及了旁人?死也便死了,竟还要祸害旁人。
我又迷迷瞪瞪地想着,究竟是为两人舍一城人值当,还是为一城人舍两人值当?理应是都不值当的,无论哪个,最后都会是叫人悔恨的结果。果真是世间俗事难两全,鱼与熊掌不兼得。
可惜风竺照拂了我三百年,从不要我受半点委屈。为人虽然风流不正经,但在教我为人处世上却半点不含糊,至死也没能再见他一面,同他说声多谢。
流离虽因着风竺对我不假辞色,但三百年来却颇用心地教我术法,比风竺尚要用心些,我理应喊他声师父,只怕今生都再喊不了了。
九尾猫妖虽常爱在我面前炫耀,但其实是晓得我居在山上甚是寂寞,找个由头陪我侃天侃地。
还有那条千年玄花蛇妖,总是吓唬我,但其实只是想同我一处玩闹,明明是个大妖了,行事还总像个凡间的小儿。
哦,还有我新识得的长昀,我在凡间的这一路他帮了不少的忙,也不晓得现下他去了哪里,我也没能向他言谢。
直到临死了,我才晓得这一生遗憾事一桩接着一桩。也是临死了,才晓得遗憾是个什么滋味。人只有临死了,才最是遗憾。
那道流火已在眼前,我想着,罢了罢了,只能等来世了,也不晓得来世碰不碰得着。过奈何桥的时候,孟婆汤是铁定不能喝的,不然都忘了。
临死前还能想这么多,我已是有些满足了,便是赴死也坦然了些。也不晓得旁人死时是不是同我一般不觉一丝痛苦,反而平平淡淡,竟还能想些有的没的。
这会儿我该到地府了罢,可耳边却还是凡人的叫喊,和房屋的坍塌声混在一处。
我睁了眼,眼前仍是一副炼狱般的景象,身上却不知何时罩了一层结界,结界上悬了一根灰扑扑的羽毛,甚是不起眼,朝我飞来的流火却尽皆被它吸了去。
再一眼,便看到许久不见的长昀,着一身墨色盔甲,手执长剑,立在天边,周身说不出的气魄,同化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