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也找过安心,征求她对丧事处理的意见,并且把草拟好的铁军的生平介绍,拿来请她过目。她还是那句话:丧事怎么办,一听组织安排,二听铁军母亲的意愿。她说她会在心里怀念铁军的,至于单位里用什么方式悼念他的死难,用什么辞藻评价他的一生,请组织上按规矩办就行了。安心心里想:铁军真正的优秀之处,那一纸生平是写不清的。那些优秀之处,他作为一个男人的魅力和光芒,只有她这个做妻子的,寸心可感,也不一定一一说得出来的,那是一种共同生活之后的知和爱。对一个女人来说,说不出来的东西往往能让她守一生。
铁军的遗体已经运回广屏了。安心也正式结束了人民警察的职业生涯,悄悄办理了退役的手续。她交出了自己的警服、警徽和警号,还交出了自发给她以后就从未在实战中使用过的武器;然后,领到了二等功的证书、证章和八百元奖金。甚至,还领到了她在公安机关最后一个月的工资,和特别发给她的三千元的安置费以及从南德到北邱的交通费;老潘老钱和队里的其他几位头头也请她出去吃过了送行的饭;她的行李也已经打在一只木箱里托运到北邱市去了。如果不是为了等着广屏方面的电话,通知她铁军遗体告别仪式的日期,她实际上已经可以买张火车票,带上随身的一只箱子,离开南德到北邱的那个建材公司,去开始她新的一段人生了。
在南德的最后这段时间里,安心静下来的时候,除了想起铁军悄悄哭一会儿之外,就是开始想像她的未来。越想,她越留恋过去的生活。正如一位哲人说的:回忆总是美好的。不美好的东西常常也就不回忆了。因此,她在自己的记忆中总是下意识地将一切不愉快的东西省略和避开,甚至有意地,将痛苦和耻辱排斥在外。比如铁军临终前与她的争吵、对她的憎恨,她就不愿多想。尽管她承认,是她对不起铁军,她对不起他给予她的爱和他宝贵的生命。可现在,一切忏悔和补偿都没有意义了,剩下的只有回忆。她宁愿让回忆变得单纯一点,哪怕不那么全面真实。她反复回想的,只是那些美好的情景,无论是她和铁军在医院的相识和初恋,还是铁军来南德下放当记者时和她在一起的那一段新婚的日子,还是孩子出生以后她在广屏和铁军妈妈一起三代同堂的家庭起居,一一在安心眼前活现,挥之不去。她一静下来就想,一静下来就想……往事越是幸福今天越是折磨,越是让她对未来感到特别的无望和无趣。
白天,她不方便总在队部办公室里呆着,办公室和往常一样,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大家都在忙碌。她在理论上和编制上,都已不是这个单位的人了。她在办公室里呆着,哪怕是在她睡觉的里屋呆着,一墙之隔也还是觉得不方便。她无事可做就显得手足无措,人家看着也难受,于是她就出去,到南勐山自己去逛。去了一次就让老钱骂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