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在客栈投宿,常安生安顿好妻女,独自到楼下喝茶。邻桌有一男子,短衣襟,小打扮,腰悬佩剑,器宇不凡,常安生主动与他攀谈起来。原来,此人名叫林忆忠。父亲曾是明朝将领,因厌恶朝廷腐败,官场黑暗,弃官从商。后几经周折,林父带着一家人在女真落了脚。林忆忠从小习文练武,随父亲走南闯北,采办女真所需的紧俏商品,生意十分兴旺。去年林父去世了,林忆忠独自支撑家业,频繁往来于明朝和建州之间。
常安生听说他是明将后代,非常惊讶,问道:“令尊既是朝廷将领,为何辞官到了异族领地?”
林忆忠闻听,情绪激动起来,愤愤地说:“朝廷腐败,皇帝昏庸,天下谁人不知?张居正大学士一生励精图治,为国为民,死后却落得抄家的下场。这样的昏君,我们保他何用?”
常安生吓得面如土色,忙惊:“小声点,小心隔桌有耳。你这番言论,要是被朝廷的人听见,是要杀头的。”
林忆忠冷笑说:“这是在边境,怎么说都没关系。那些将士只知敛财,哪管此等闲事?他们拿着朝廷的俸禄,根本不为朝廷效力。大明的江山,早晚毁在这些人手里。”
常安生无心理论国事。他带着妻女飘泊在外数月,一直寻不到合适的居所。现在到了明朝边界,再往北不知是个什么情况。遂问道:“公子住在女真部落,不知那里的生活情况如何啊?”
林忆忠淡淡一笑说:“关外地广人稀,生活条件自然简陋。但是那里民风淳朴,老百姓与部族首领相处和睦,倒也可勉强度日。老伯这一路走来,遇到不少逃荒的人吧?他们都是被官府逼得走投无路才逃难的,很多人都到了女真部落。
常安生闻听不由自主地叹道:“我们这一路走来,到处都是关卡,到处都在征税收税。过路之人拿不出钱,轻则挨打,重则就被抓起来。你说说,皇帝实行土地兼并,老百姓连饭都吃不上,拿什么交税?可是那些矿监税使,根本不顾老百姓的死活。我们路过山东时,听说临清的税使,雇了一群流氓无赖,拿着锁链上街征税,富人要交出一半财产,商人要交出全部货物。许多家庭因此都破产了。”
林忆忠愤恨地说:“都是皇帝老儿昏庸无道,荒废朝政。他整天在宫里喝酒享乐,还大兴土木营建宫苑。听说他为自己修建寿宫就花了八百万两。这些钱都是哪来的?还不是从民间搜刮来的?朝廷不顾百姓死活,老百姓苦不堪言,不得不背井离乡。常老爷,您带着一家老小出来,难道也是被官府逼出来的?”
常安生诺诺地说:“我是为了小女。小女一年前嫁人,过门才半年,女婿就得了暴病,不治身亡。婆家说是小女害了她儿子,非要把小女交给官府问罪。我得到了信,连夜带着小女逃了出来。本想到这里投奔亲戚,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