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茶将将喝完的光景,前后胡同住着有几代交情的街坊陆续走进酒楼,正好第一道头菜也端上桌,打小混不吝中年才贩皮货发家的瘌痢六满面红光招呼街坊们入座,忙前颠后的,也不摆六爷的谱了,都是知根知底的,瘌痢头得瑟不起来。
请了李家太爷坐了上首,李家小三子在阳关州衙吃皇粮,听说是州尉大人手下两名正印官之一,那可是了不起的大人物,放到县里去就是县尉,与知县老爷平起平坐的大官。说道李家祖宗庇佑,眼看就要发家,不知啥时候就会在外边起大宅子,邻里乡亲的,话里话外也都以李家小三李正瑶为荣。
今日宴请,八成也是冲着李老太爷来的。两月之前,李家的看门狗好死不死跑到瘌痢六家门口撒了好大一泡尿,被骚味熏得七窍生烟的六爷跑出来就是一棍子,完了还叉着腰口沫横飞骂个不停,引出了狗的主人,结果就是和李家眷属好一场口舌之争,瘌痢六从茶馆里听得前任州尉已经下了大牢,李三也受了牵连,毫无顾忌地和李家上下撕开脸对骂。
没几日却又听说李家小子还在州衙,官当得好好的,顿时一阵后怕,老着脸上门赔礼,还托邻居请来李家爷俩好吃好喝。
六爷安顿好街坊,一脸谄笑对着李老太爷,“太公今日得喝两盅,您身子骨金贵,今儿小六子特意给您备了二十年陈花雕,您得给点面,让小六敬两盅。”
李太爷矜持地颔首,这瘌痢六,打小就是给骂大的,不骂成不了人!本来今天家里还有客,不打算来的。不过街坊邻居这么多年,李太爷和瘌痢六的父母都是光屁股一起玩大的,教训归教训,犯不上反目成仇。前些日子的小纠纷,一笑便可了之,今日不来,瘌痢六恐怕不得安心。
三杯酒下肚,桌上的气氛顿时活络起来,胡同口面馆的张掌柜咪咪笑地问李大爷,“三官儿在州衙当值,那可是大都督身边的红人了。这阳关城守不守得住?您老给我们个准讯,安民告示上说的叫咱们安心过日子,可城里的大财主们早跑了个精光,剩下只有我们这些丢不下祖业的小百姓。”
急性子的刘大个子忙接话到:“就是啊,太爷!真要守不住,咱得撒丫子!听说德州城里给鞑子杀了个血流成河,宅子家当没了,可以再去置办,这命可只有一条啊!”
听到有人开头,瘌痢六赶紧竖起耳朵听,三月前他重资淘换了一批丝麻,打算运往玉门榷场大赚一笔,孰料战事一起,交通断绝,货就砸在手上了。要没这批货,他早逃往南面了,听闻东面蒙真人肆掠,只有南边洞庭王辖下天下太平,有钱人都往那个方向去了。
槐树下常泡茶馆的老炮儿最爱出风头,抢着说道,“什么大都督啊,不过自己脸上贴金罢了!玉门谁不知道啊,老吴家的出了个败子,怕什么来什么,还真就是这败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