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风声渐寂。溢出唇畔轻笑无声低了下去,姜沉望着窗外月没参横:“没有人觉得自己应当死。”“山陵崩而诸侯薨,士不禄而庶民死。”“月晕而风,础润而雨,这都是无法预料的事情。”姜沉:“与其青山障目,庸人自烦恼,不若但行好事,方见平野阔、大江流。”不过是一句命里无时莫强求罢了。广衍眼帘微动,纤长的瞳睫垂敛,遮住了匿晦韬渊的眸色。“庄主看得通透,是贫僧所不能及。”执起那茶盏,姜沉指节一顿,细细摩挲过杯口,忽而笑道:“那佛子觉得,我应当死么?”佛子觉得,我应当死么?僧人平静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动容,像是十丈幽潭上裂开的细小皴痕,初时并不明显,消融之际却有无数的风雪漫卷。姜沉在那眼底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似是讶然于身份被识破,又抑或是这一问出乎了意料,广衍低下头,没有回答。纸笔相触发出极轻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就在姜沉以为不会得到答案时,僧人忽然开口道。“不应。”姜沉眼眸微眯,企图从广衍身上看出点别的什么,只是对方却没有给他机会。除了嗓音中隐约透露出的细末的悲悯,便不剩下些什么了。大抵就如同在路边见到的垂死的犬猫一般,救他只是顺手,没什么旁的用意。舌尖的苦业已散去,微微回甘,姜沉伸手将外衫披得更紧了些。继而倾身,摘下了无面。软毫下的墨迹不可抑制地滞涩下来,广衍抬起头,若刀裁般入鬓的长眉微皱,似是不明白姜沉此举的意图。桃花眸中沁出一点似醉非醉的碎影,姜沉单手撑住桌案,缓缓迫近。大片的灯影垂落,两道身影彼此交叠,浓得化不开。这张皮囊生得清雅萧疏,唯独一双眼睛像极了周云侯,带着点蛊惑人心的孤艳,却难掩其间锋锐与薄凉。“想让我死的人太多了,可我偏不死,禅师冒天下之大不韪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凛凛湛然的眉目笼罩在玄影之下,广衍复又垂眸,良久才提笔在宣纸上写了二字。从心。我觉得你不应当死,便不应当死,救你也是出于本心,旁人有旁人的说法,但只要我觉得救你是值得的,他人便无可指摘。这是我的道义,凡此种种,皆为慰藉成全自己,无关外物。胸腔中气血微微翻涌,隐隐约约地发闷,姜沉蓦然起身,无声笑了。这和尚油盐不进,说话避重就轻,彼此的伪装都脱了,愣是半句有用的话都问不出来。就差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他拎着这和尚的的脖子问他到底想要什么。或者把人揪出去揍一顿,揍到愿意说实话为止。掂量一下如今堪堪停留在道一的修为,姜沉深深呼出一口气,重新将无面戴回脸上。“不愿说便算了。”是欠的总要还的,现在他身体尚还看得过去,常人所不能做到的事情还能够去做。怕就怕愈欠愈多,徒添牵绊。“若是有一日禅师想好了,便可来秋水阁寻我,”把玩着绕在指尖的束绳,姜沉顿了顿,“只要我办得到,定然竭力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