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笑他“书生修仙,千年不成”,并且欺他门人,捧高踩低,不值教化。谢景行按了按胸口的魔种,只觉有一个虚幻的声音诘问:“圣人谢衍,世人薄情,你当如何?”他垂目,漆黑的眸中带着冷意道:“世人负我。”雨声越发大了,将他的衣摆打湿,让纸伞摧折,让他的白衣近乎浸透。心境之中的声音又问:“天道如何?”谢景行眼睛却静静地燃起一簇烈火,他道:“是天道薄我。”声音却是酷烈而冰寒。黄昏的重天之上,有阴雷于层云之中蛇行,扭曲至极。而他话音刚落,身上灵气四溢,竟然抖落千树梨花,仿佛漫天飞雪。花瓣堆在他的伞面之上,沾在他的衣角,而他的脸色比梨花还要苍白。圣人的心境终究还是乱了。为这千年不平,千年痛楚。为这惊天骗局,为这不公,为这浇漓世道与不古人心。他胸口的魔种蠢蠢欲动,魔气在他身上溢散,见他心境变动,企图将他扯入深渊。殷无极的魔气,在他突破金丹期的那一瞬,就苏醒了。谢景行看着手指上涌动的那一簇血一样的深红魔气,如红莲业火,灼的他指尖发烫。他淡淡地叹道:“报应来了。”他的身影摇晃,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刻骨痛楚。然后,他如将崩的玉山,倒在了这倾盆大雨之中。纸伞悄无声息坠地。谢景行在心境动摇之时,被魔气拉入了识海。识海之中,极目之处,是漫山遍野的红。是血池,也是花海。那是北渊洲特有的异象,血池炼狱花。上层是艳如鲜血的红花,根须却扎在沸腾的血池之中,若是一时不查,为花朵所迷惑,便会被藤蔓缠住拖入底下血池,粉身碎骨。这不过是魔气所造的幻境。谢景行在鲜艳的飞花之中负手而立,身着三重雪,仿佛天地间唯一的白璧无瑕。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年那个正道巅峰的圣人,心里曾经藏过怎样的秘密,又沾染过怎样的欲望,犯下过怎样的不伦之罪。这一桩一件,全是心魔。最终他被天道惩戒,一剑斩七情六欲,从此圣人无情无欲,只为苍生而活,却是最大的错误。谢景行叹了口气,随手甩开试图攀上他袖摆的花藤,静静道:“别崖,许久不见。”黑袍的魔四肢缠着沉重的铁链,琵琶骨更是被穿玄铁过,鲜血浸透了他的外袍。他站在他的身后,仿佛一片如影随形的梦魇。殷无极道:“谢云霁,许久不见。”谢景行阖目,似乎不愿面对这段过去:“此去经年,我已经不是圣人谢衍,不必如此叫我了。”殷无极挑了挑眉,从善如流:“景行。”尾音低沉优美,缠绵悱恻。殷无极走向他,步伐悠然,行动时却有沉滞的铁链鸣响之声。谢景行的神色一僵,仿佛被这声音戳到了最柔软的地方,侧开了脸,道:“你何必用如此模样见我。”殷无极短促地笑了一声,道:“我怕你一剑砍过来啊。”谢景行看他这副模样,心中恻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