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含糊地嗯了声,像是从喉间轻轻地发出,蚊子大的声音却在这里显得清晰又响亮。娟娟的目光逡巡不前,此间妇人们的宴语再次充斥在沈芳宁的脑海里。她的神思可谓一团乱麻,只等着傅正则的下文。“不必叫傅大人,便称作表字吧,区区字子润。”糅合在花光柳影里,沈芳宁不自然地看了看前面的甬道。还怕什么呢?两个人都是这般,谁也不嫌弃谁,真像她们说的那样,是“天作之合”。“我且期望未来的夫君不纳妾蓄婢,若是大人无法接受,那我们便说清了来,免得他日成了一对怨侣。”若是有旁人在此,沈芳宁定然说不出这么悖逆的话来。便是嫁了人的妇人,这也是犯了“七出”。可沈芳宁却又不是很在意,她想着最差不过绞了头发当尼姑,一辈子守着佛门和香火过日子。她撇过头,扬起下颔,一双水灵的瑞凤眼直闯闯地盯着傅正则的眼睛。傅正则头一次被这么一个姑娘不加掩饰的盯着,明明姑娘家的剪水秋瞳哪能跟那官场上你来我往,寒光剑影的无数双眼神相较?他见惯了旁人的趋炎附势、横眉冷对,却独独在这样一双眼睛下败下阵来。玉软花柔里直喇喇地显露出她的心思,傅正则偏巧也没有唬弄的心思,他拱手道:“区区娶妻一人足矣。”沈芳宁讶然地看着他,她远没有所表露的那么淡定。两颊飞出红霞之色,双眸羞涩地垂下,眼瞳飘忽来回地打转。顷刻后,她轻轻地从嘴里吐出“子润”二字来。姑娘家的声音柔婉而带怯,像极了怡翠园里含苞的春桃。花厅里妇人们聊的火热,傅正则将沈芳宁送到垂花门旁便止住了脚步。夫人们都各色眼风看起来,府尹夫人又促成一门亲事,她笑着对沈、傅两家的老夫人说道:“看样子,吃你们家的酒可不远了。”沈老夫人抚着膝盖,一脸宽慰地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日子都靠他们经营起来。”沈家同傅家攀了亲的消息一溜烟间就在这场莳花宴里散开来了。沈芳宁迈着步子回到沈老夫人身旁,老夫人笑着拍着她的手,旁的也未在多说。各路夫人不过也是看个热闹,如今的傅二爷也犯不着她们上赶着去计较哪家的姑娘配了他。曜灵西匿,浅红的霞光浸染了半边的天色。马车穿过沈府的影壁,沈芳宁提裙步了下来,又回身搀着老夫人。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在外呆了一天,精神力气都跟不上来。她看着沈芳宁的目光再一次变得柔和起来,便说道:“这是一宗好亲,也算告解你父亲的心愿了。”沈芳宁脸上浮现出感激之色,她欠身道:“孙女儿能有今天,全靠祖母的帮衬。”这人呐,哪怕事情做得再不地道,也希望找一个光鲜亮丽的理由以显出她的宽厚仁慈来。左右少不了两块肉,沈芳宁心里记得门清,也指着有一天能算算这笔糊涂账,好让她娘亲的嫁妆能一丝不落地回来。祖孙二人都暗地里打着算盘,谁也不肯让谁讨了好。琉璃搀着沈芳宁在游廊下走着,她咦了一声,指着半月门的方向——沈芳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