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后来父亲中了进士,那一年朝中却又开始打压排挤汉官,若是做官,只能做个小小胥吏。索性父亲便不去了,但我父亲到底是中过进士,乡邻远近都慕名而来,有些小孩早上要把书囊顶在头上,泅水渡河而来,再徒步到我家的书塾读书。父亲把通排的三间房间打穿,设桌案教书,常常坐不下。”不知道沈书想到什么,笑了一下,不是无奈苦笑,似乎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坐不下的会站在后面,那些孩子很可爱,会帮我们家打扫院子,有些住得远会一早带些山里的野味来。愿意读书的人比起全乡的人来说不多,养活我爹的书塾却是够了。”沈书回忆道,“承平时候也过过几年好日子,后来世道乱起来,乡里能迁走的人户都想办法迁走,没法迁走的是大多数,十户人家里,难能有一户能找到门路离开。也有人说,到处都是一样,迁到哪里去?搞不好还不如我们乡里。”“那天夜里,我想着第二天要去借牛耕地,街上暴|乱,不知道哪里来的游兵散勇,四处破门而入,搜刮抢掠平民家中财物和粮食。我家本来就只有我一个,我就从院子后面的小门偷偷跑了出去,就那么巧,纪逐鸢也从后门溜出来。”穆华林笑了起来,道:“他带着你跑了?”“没地儿跑啊。”其实那个晚上,沈书十分害怕,他亲眼看过那些乱兵杀人,听口音都不是本地人,到底哪一支的也不知道,“想起来跟上辈子似的,我菜刀都没揣出去,后来回去的时候,菜刀也被人拿走了。我们在屋子后面的竹林里躲到天亮,才敢回去。反正我家也没几个钱,就是锄头也丢了……”“那你也没法下地了。”“也不是,我可以去借。”沈书一挠头,“我就是不想种地。太平年间,种地发不了财,总可以一家都吃饱饭,家里圈一小片院子,种点瓜果蔬菜,自给自足是没问题。但当时我们乡也经常遇到跟着‘闹将起来的小伙痞子,是不是兵也不知道,说抢你就抢你,不跟你讲道理的。今天抢了,明天又到别处去。我记得几年前,到处有人传唱‘石人一只眼’……”沈书瞥了一眼穆华林,没有再念下去。反而穆华林自己说了出来:“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师父也听过?”穆华林不以为意道:“凡有心改朝或是扶持名不正言不顺的新君,你们汉人不是一直这么干吗?”“不是汉人这么干,大家都这么干。”沈书一哂,“成宗得位时,献给真金妃的传国玉玺,是真是假?”穆华林一时语塞。沈书端起茶来,同穆华林碰了一下,喝下去一口,不再提这件事。“反正那夜真的感觉挺无望的,甚至觉得天永远不会亮了。我有时候夜里心情特别不好,睡不着,越想心里越烦,觉得无路可走。不过天亮以后又不这么想了。”沈书自嘲地笑笑,“就那时不知道往哪里跑,怎么跑。家里没几个钱,总不能要饭吧。要是知道我要饭,我爹会气得从棺材板里爬起来揍我。”穆华林笑了一下。“也没有马,没有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