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团起来,鼻子里喷出热热的白气。那猫狗不如的乞丐费力地撑起竹竿,笃笃地走去深雪里,弯下腰,捡那块丑石。他的背影清瘦、苦寒,像一支枯草。枯草在疾风中使不上劲儿,一下子跪进雪堆里。温笤货把脸埋进胳膊肘,露出一对野狗似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那乞丐来临江一个多月,既残,且病,抢不过人家,也没有乞丐的看家绝活。别说唱不了莲花落,连最简单的磕头问安道吉祥话儿也难教贵人满意。老资格的乞丐头头欺负他是个新来的,手脚齐全的乞丐又欺负他是个残废。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就算是低到烂泥里的叫花子,这条铁律,也一样适用。这人约莫活不过开春,或许活不过新年,又或许——明天就要死了。这严冬深雪里,饿死、冻死一两个讨饭的流民,也实在算不得什么奇事。那快死了的乞丐支着竹杖蹒跚地走过来。他头上兜着风帽,露出一点苍白削尖的下巴。身上的破褂子已洗得发白,乌黑的头发乱糟糟地垂在两边。发丝很长,像一团老藤,缠在枯山瘦水间。他的手指很好看,像那些秀才老爷的手。这双手如今青青紫紫,冻得发木了,没什么力气。抖抖地,将那又黑又冷的石头护在怀里。温笤货方才没瞧仔细,这才看见石头上好像还画了花,不知是什么东西,像一根蕨菜。深巷遥遥传来一声犬吠,他瑟缩了一下,撇撇嘴,干巴巴地开口:“喂。老头儿,这黑乎乎的一团,究竟是什么玩意?”他只当自言自语,不料听那人回了一句∶“是……风。”“啥???”温笤货搓了搓手,捂上耳朵。耳朵长满了冻疮,木头一样,一时没听真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阵飘飘渺渺的乐声乍然从那黑石里浮起,悲壮、苍凉,如一兜冷水当头泼下,又似一阵凄风,在他空空如也的胸腔回旋。温笤货打了个激灵,从头冰到脚,直觉自己被人按着脖子吞了一口雪。他使劲儿跺了跺脚,想把这飕飕冷气抖出去,恶声恶气道:“我呸!这么冷的天,还吹这么冷的曲,真把人里里外外都冻成冰坨坨。叫你个魂呢!喂,别吹了别吹了!”曲声忽然高昂,又蓦地停住,仿佛一只冲天的鹞子折了翅膀,一头栽落下来。静默。那快死的乞丐猛地咳嗽起来,掏心挖肺一般。星星点点的血沫洒在无瑕的雪地里。温笤货冷眼瞧着,讥笑一声。活该。他咀嚼着别人的痛苦,仿佛觉得很有趣。温笤货靠着春长巷的高墙,绞尽脑汁,忽然想了句很应景的话儿:“唉!有个诗咋念的来着?什么——白天儿敲贵人门,傍晚儿吃大马泥。啧啧,大宅门里馒头都发臭,我呢?又冷又饿——”回应他的,只有朔风卷起飞雪的声音。暖阁中,优昙婆罗的香雾袅袅升起,熏得众人心醉神驰。如今酒过三巡,点翠楼的一窝纨绔子弟渐渐形骸放浪。干喝酒那多没意思,一个白面皮的少爷便支使小厮取了件有意思的东西来。众人揭开上头蒙着的黑纱一看,竟是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那笼子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