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熙湖的声音不大,却让董咚咚着实一惊。她无言以对,只能静观其变。
“我已经答应一尘了,他们很快就会订婚,然后会在老宅举办中式婚礼。咚咚的嫁衣,就穿你留给孙媳妇……那件百鸟朝凤吧,你和翦风的媳妇儿,都曾穿着它进了白家祠堂,拜过了白家列祖列宗,成为当之无愧的女主人。哎……可惜,一尘的婚礼你却不能得见了。不过……放心吧,翦风的儿子很快也会……后继有人,白家会一直兴旺发达,延绵下去。咚咚,来,给奶奶行礼,她会保佑你和一尘的。”
董咚咚稍微迟疑,白熙湖已经接过了她手中的黑伞。她垂了眼眸,双手合十,面对墓碑前的浅笑温柔的女子,鞠了三礼。遂而,她又欲接过白熙湖掌中的伞,却看到稍纵即逝的,一颗略有浑浊的老泪,正从老人的眼角滑落。他故意微微垂首,不想面前的小辈看到。但为他撑伞的董咚咚,依旧眼尖的目睹,心里多少有些感慨与动容。
或者,这个曾经权谋天下的暮年英雄,对于发妻的情意确实也难舍吧。
“爷爷,您别太伤心,今天天气凉,您保重身体。”她轻轻低语,忍不住安慰。
“一朝分别,永难相见。我和云儿……天涯永别已经快三十年了。我老了……不管保重与否,也没几年时光了。不过想着就快能见到云儿了,心里倒也欢喜。”白熙湖浅浅长笑,他凝视着带着雨水的晚香玉,若有所思。
“爷爷对奶奶情深意笃,倒令晚辈们羡慕。”董咚咚低低道。
“假话!”白熙湖瞥了一眼董咚咚,摇摇头调侃道:“你这孩子,倒越来越世故了。老夫可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你便冷嘲热讽,暗讽老头子是元稹那个渣男。渣男是什么,我问了一尘才明白。”
“元稹才思敏捷,诗文更举世闻名。但他也确实负了韦从,还欠下一屁股的风流债。时至今日,我还是不喜欢他。”董咚咚快言快语。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白熙湖喃喃念完了这几句,他轻轻抚摸了下墓碑上浅笑安然的美人照片,沉吟道:“老夫喜欢元稹的诗,云鹤却向来不喜,你像她。”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白熙湖吟了几句诗,浅笑着望向深思中的董咚咚:“后面的,你可晓得?”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董咚咚不假思索,接言道:“《诗经·邶风·击鼓》,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