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觉骑虎难下。 自半年前他们悄悄去了别宫找到乾佑帝,泣涕涟涟地哭诉当今官家刚愎残暴,对他们这些老臣越来越不放在眼里,恳求太上皇出关为他们做主。 这半年来,凡送到赵璟龙案上的,关于太上皇病症的脉案都是被动了手脚的。 被刻意夸大,让他以为,他这老迈的父亲已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 乾佑帝一世枭雄,怎甘心被儿子算计,细细绸缪半年,只待一日占领禁宫,看他那不孝子跪地求饶。 如今,禁宫倒是占领了,人却不知了去向。 侯士信从龙尾道旁的御阶走上去,附在乾佑帝耳边小声道:“臣已命京邑守军全城搜捕,官家不可能离开金陵,当务之急,太上皇要尽快将军政要权收回来,号令天下平逆。” 乾佑帝点点头,转身进了崇政殿。 这一日金陵的街衢上悄寂无声,沿街商肆皆门户紧闭,大批神策卫穿行于街衢之间,奉命诛杀名册上的朝廷命官。 罪名都列好了:悖行向逆,不臣不忠。 这些都是得知太上皇重新回銮后没有及时入宫表忠心的,也有赵璟在位时提拔过的旧臣,神策卫是造反军出身,野性难驯,传入官员宅邸,不点人,不议罪,只杀人,动辄便是灭门。 不消两个时辰,这巍巍帝都已是一片血海。 混乱中,唯有相国寺这一片净土。 乾佑帝信佛,幼年家贫,曾饿倒在一佛庙前,被里头僧人喂了几口米糊糊救活。从那以后,不管他走到那里,落魄时,风光时,遇见僧人都会高看一眼。 他在位数月,对相国寺几经修缮,不可谓不虔诚。 近午时的相国寺门前围了众多逃难的人,他们中不乏身着锦衣华服的,是那些被问罪官员的家眷。 寺庙内已经人满为患,新任主持辰悟出来看了一眼,叹息:“先把女人和孩子接进来。” 僧人们领命,开了小门一一清点人数。 辰悟领着一个小僧人去了后院,那里有一扇角门,因长久未开而爬满苔藓,小僧人艰难地把门推开,外头站着一位身型秀颀、头戴蓑笠的男子,他身后停着一辆马车。 嵇其羽将蓑笠拿下,递给辰悟一枚令牌。 辰悟双手接过,合十:“官家有何吩咐?” 嵇其羽掀开车帘,里头坐着合蕊,合蕊的怀里抱着正在昏睡的鱼郦,她们身边堆放着小山般高的油纸药包。 “御医说娘子的伤在头,不能受颠簸,官家吩咐先把她安放在这里,待城中局面安稳,他自会亲自来迎回娘子。” 辰悟瞧着马车内昏睡的女人,怔了怔,立即应下:“还请嵇侍郎转达,让官家放心,只要贫僧活着一日,必会照顾好娘子。” 相国寺内的厢房如今都满了,一间狭窄的屋舍里往往挤了七八口人,流离失所、无妄之灾,不时传出些哀戚的哭声。 辰悟命僧人将鱼郦抬到自己的寝阁,他冲合蕊解释:“前院厢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