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当即收拾利落重整家业,把居心不良的手下惩治干净,又去收拾那些女人。 后院哪还剩几个姑娘,他有意把正妻叫出来问话,喝问她是怎么管的家里,却发觉她早已重病在床,连话都难以说清几句。 老管家守在旁边见城主一无所知,忍不住说了实情。 “老爷,夫人在您病重的时候,日日夜夜自取心头血,请高僧抄了这卷九千九百九十九字的血经。” “她原本就身体孱弱,哪里经得起这些折磨,最后都是硬撑着放血。” “最后一个字抄完的时候,您大病得愈,夫人却再也没法起身,痛到脸色纸白。” 讲到这里,老人抿了一口冷茶,眼珠浑浊沉黯。 “你们觉得,她爱我么。” “爱。” “不爱。” 闻曜风没想到他和白淳是截然相反的答案,快速看了他一眼。 老人笑了一声,又问了一遍:“她爱我吗?” 闻曜风与白淳再度对视,又答了一次。 “爱。” “不爱。” 老人并不觉得冒犯,放下杯盏时慢慢道:“也是固执。” “夫人见到我时,眼中并没有露出欣喜神色,只支撑着坐了起来,仿佛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我在她面前哭着忏悔,一件一件错事全都承认,渴望她能够因此好受一点。” “可是她满脸漠然,最后都没有被触动半分。” “我问她为什么要不顾一切的救我,她才终于抬眼看我,把最后两句话艰难说完。” “所有旧债,就此还完。” “你我下辈子,永不再见。” 闻曜风像是被迎面甩了个巴掌,脸疼到没法理解这些事。 为什么一个人会这样豁出命去还债,哪怕另一个人辜负他许多,也要这样不顾一切的撇清所有,就是为了最后能够永远离开他? 他二十多岁没碰过情爱,更没法读懂这样的选择。 却还是觉得不甘心,不肯信下去。 不,如果那个人连心头血都肯给他……怎么可能为得就是爱恨一笔勾销? 白淳并不觉得意外,接了老人递的热茶,抿了一口道:“您又是怎么想的?” 老人苍凉一笑。 最后一行俳句终于浮现。 『きみがため おしからざりし命さへ長くもがなと思ひけるかな』 与君相遇,乃思长生。 “我想哀求她多给我一些时间。” 老人把手指放在血经上,指腹一寸一寸地抚摸徜徉。 仿佛在隔着时空去触碰旧爱的亡魂。 “哪怕她再多活几年,能够让我把这一切报答偿还……” “您也并不爱她,”白淳笑起来:“不过就是想还债罢了。” “年轻人,”老人平静看他:“你真觉得,什么都能单拎出来,像算账一样?” 白淳瞳眸微缩。 “我和她,亲密冷淡,辜负成全,这辈子什么都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