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然将领看着被折磨得只剩一口气的堂堂丞相,趴在地上痛哭求饶。 他大为畅快,不疑有他:“看来启国丞相也不过如此,表面上铁骨铮铮,不过也是贪生怕死的废物一个。” 燕然将领分出一半的军队,由自己亲自领兵,花了一日功夫,带着喻正儒前往他口中的埋伏之处。 不料,那处只有一条正在春汛启暴涨的滔滔大河,四面空空如也,哪有什么援军的影子。 上当了! 将领震怒交加,一掌将喻正儒打得摔倒在地:“敢欺骗本将军?必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喻正儒却躺在泥地上放声大笑:“你做不到!” 燕然将领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大怒:“你说什么?你别以为本将军不敢杀你!” 喻正儒用最后的力气,勉强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脸上带着解脱般轻松的笑意:“这里有一根金针,早已深入血脉,不出七日,必游走至心脉。” “第七日已到,你决定不了我的活,也决定不了我的死。” 喻正儒艰难地咳出一口血沫,在将领震惊的目光中,他转头,望着那条浊浪滔滔漫涨的大河上,一轮浓墨重彩的落日。 “日落了……很美啊。” 将领冷笑道:“可是你明天再也看不到了,值得吗,为了一个衰落得无可救药的国家?” “没有关系……”喻正儒的瞳孔开始涣散,他的神色却始终平和,甚至泛着一丝淡淡的笑,“还有无数个明天,这个国家,会有人,替我看到……” 将领沉默,嘴唇动了动,似有瞬间的动容。 待他带着喻正儒的遗体,率军艰难逃离狂涨的大河,回到津交城外时,愕然发现,启国大将黎昌,不知何时已经带兵杀到。 跟守城的守军里应外合,以极大的兵力优势,大败留在城外的燕然军。 将领见大势已去,又因战事匆忙,没有准备太多粮草,无奈之下只好选择退兵。 至此,津交城濒临灭城之危,终于得以解除。 跟随着黎昌一道前来的,还有喻行舟。 然而他见到父亲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具布满了伤痕的遗体,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出一块好皮肉。 喻正儒满身鲜血早已流干,只剩下一副空荡荡的骨架皮囊,被一杆尖锐的长枪,穿心而过,死死钉在城墙之上——那是燕然将领对他的报复。 收敛遗骸时,没有人说话,众人只是沉默而悲痛地看着喻行舟,默默替他的父亲擦去满身的血污,再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袍。 他站起身,回望守将和知府,甚至能平静报以一笑:“我来接我父亲回家。” 众人无言让开道路,喻行舟扶着棺木一路慢慢走向城外,身后隐约传来百姓的呼声和零星的泣音。 在他的前方,是一轮盛大的落日,酡红的晚霞自西天漫开。 喻行舟无声注目这场落日,自那一日起,这轮落日烫他的心中,永远留下一道血红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