雹子么,可下冰雹该是云顶有动静,为何地动? 很快,她便知道了原因。陡然只见,两道笔直的火光如两条长龙,自山顶迅疾游泻下来,蜿蜒展开,夹列山道两旁,明晃晃、齐肃肃地停在竹轿之前。 每一个手持火燎者,皆是铁靴黑甲的军士,纵使在跑动中,亦如行军般整齐划一,威势之大,地动山摇。 为簪缨抬着左前方轿杆的伙计,被眼前景象震慑得手腕一哆嗦。 簪缨的身子晃了一晃。 下一刻,四名玄甲卫出列,不由分说接手竹轿。 “吾等奉大司马之命,接女君上山。” 男儿粗戛的嗓音震耳,风雨未至,簪缨先被一片糙粝铁器的味道包裹住了。 在她前后左右四名军士,如出一辙的壮如黑塔,围拢中间这柔白的一爿影,怎么看,怎么像一窝饿狼守着一只皮毛松软的小白兔。 簪缨心头弼弼地跳,想起白日里,那位只闻其名的大司马入宫来,被她一语挡在宫门之外。本以为,为她庆生不过是个藉口,此事该到此为止…… 她却忘了,楼玄山行宫,原就是一半姓唐,另一半,姓的是卫。 除了卫家人,谁还敢入驻此地,在殿中点灯? “啊,小娘子莫慌,大司马想来……是一片好意。”杜掌柜猝然之下也有些吃惊,随即冷静一想,他与那卫家郎君虽有近十年未见了,但当年先皇后与东家的情谊如何,卫公子跟在傅姑爷身边读书的情景又如何,故人故事,尚历历在目。 风雨中援手,应不是歹意。 只是怕年轻女孩儿没经过这种阵仗,杜掌柜忙安抚了几句,又向眼前的甲胄军士拱手:“如此,有劳了。” 簪缨对于上一辈的事知之甚少,却是信任杜掌柜的 ,听话,悄悄松开掐紧的手心。 豆大的雨点就在这时噼噼啪啪砸下来,她的肩膀又轻轻一瑟,却发现头顶并不曾淋湿。 簪缨仰起头,才看清,原来甲士们手中除了有照明火把,还在竹轿顶部高张油布,仿佛搭起了一座通天长棚,一直沿伸到山顶尽头。 头顶沙沙地响个不停,却无一滴雨珠落在她身上。 如此大动干戈的阵仗……往常,簪缨只在皇帝出行时见过。 桐油布遇水后,散发出潮湿而独特的苍松味道,小女娘吸着鼻子,睁圆眼眸,望着这一天一地的大雨。山道两旁竖立的火把,经大雨浇灌而经久不熄,那焰苗恣烈隽长,绽出漫天黑云压也压不住的光亮。 她的心里,忽然就漫出一缕奇异的安全感。 也许她之前想错了,那位大司马,兴许不似她想象中的可怕吧。 他愿意大费周章地遣人来接她,又是遮雨又是抬轿的,是不是说明他没有将对庾氏的憎恶转移到她身上? 那么她到了行宫,便该去当面拜谢才是。 就怕时下已晚,再去打扰那位官高权重的大司马,惹人不喜。可不去,同样显得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