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的是你南朝都城,是西方蜀地,是百越山贼,是岭南乱民,南朝自乱阵脚,与我北境何干?” 谢韬饶是好道行,听到这句话,不由暗火丛生,沉声道:“唐娘子便如此置身于事外,不顾生灵涂炭?!” 簪缨寸步不让,奇道:“难道这一切后果,不正是因为府君吗?府君今日但让一步,他日便少死百 万人,若不让,这百万人的性命可都要算在府君头上了。” 要道德绑架,谁又不会? 谢韬几乎气笑,“好个强辩狡辩,旁的没学到,卫十六的口才你倒学了个十足。只要洛阳愿意收兵,维持隔江而治的现状,这天下便可太平无事,再无一将功成万骨枯。” 簪缨看着棋盘,半晌,扔下还欲补救的棋子,摇了摇头。 “隔江而治,南人憎北,北人忘南,自割江山版图,遗祸后世,我岂能甘。” 谢韬问:“非打不可?不怕背万古骂名?” 簪缨背后的卫觎忽然笑了,仿佛谢韬的问题多此一举。 簪缨也笑了,“或许府君不信,我心之所愿,能不打就不打,若不能不打——” 她抬起眼,精致的脸庞露出一个恬美无辜的微笑,连声音都透出一丝甜软,“我会打得你们爹娘都不认识。” 谢韬一下子噎住。 他能推演出千种策略,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举止娴淑的女郎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大糙话。 梁麦睁大眼睛看着唐姊姊,连嘴都忘记合上,好像惊奇佩服之至。 从来不笑的姜娘听到女君的话,扬起唇角,檀顺无意看入眼中,煞是好看。 当日,沈阶以性命质疑簪缨柔善太甚,只能行小惠,而无法成大事。 若说此事给簪缨带来了什么变化,无疑便是将她蛰伏心中的锋芒逼了出来,让她明白了必要时候须将自己的利刃露出,对手才会正视她,放弃无谓的轻疑。 她比任何人都不愿生灵涂炭,干戈交氛;但若世人以为她软弱好欺,一味挑衅她的底线,她也决不退让半步。 杀人,她不会,吞地,大可以试试! “府君此刻是否在揣测,我此言真假,是否疑虑,区区一女子,有何魄力敢让天下交兵?”簪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可开局之前,府君亲口说过,有些事,你赌不起。” “可这局棋,是你输了。”谢韬平静地说。 那盘业已下完的棋,白子胜。 以簪缨如今的棋力,纵使绞尽脑筋,面对谢韬全力以赴的一盘棋,依旧没有胜算。 天上云舒卷,在碧血斑驳的草地上浮漾起时聚时散的阴影。 炉具上特从襄樊带来的甘泉之水早已干了,茶亦冷了,卫觎透过簪缨发顶,凝视那盘棋,没有半分紧张担忧之色,心中默念:你当真是执白吗? 与此同时,簪缨反问:“谢府君,执的真是白子吗?” 谢韬背脊一瞬绷紧,在这句话后,他终于正视起眼前的弈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