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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听过孙策这么说过话。如布满所有风尘归来的孩子,卸去伪装与倔强,带着委屈,与归家的庆幸。

鼻尖嗅到温热的青草香味里夹杂着浓烈的醇厚,阮卿用带着被人吵醒美梦的不悦,问道,“你饮酒了?”

“卿儿……”随着孙策的呼唤,那双手臂又收紧了,阮卿呼吸一滞,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挤压变形。可孙策的力气太强悍,根本不是他能挣脱开的。

随着孙策的动作,压在身下的懒架又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到,阮卿是真怕它塌了,到时候垫底的可是他。

他微微张嘴,费力的吸了口气,正要说什么,颈窝里却传来一股温热。

神情微愣,不待他说什么,只听孙策闷闷的声音传来,“我终于,为父亲报仇了……”

阮卿的神情怔然,原本要反抗的身躯,渐渐放松下来。

“恭喜啊……”他轻轻的说了一声,静静的听着身上的孙策在耳畔隐忍的呜咽。肩头阵阵湿热。如不停塞堵坚持的黄河一朝决堤。

初平三年,孙坚中箭身亡。所率部将,归于袁术。兴平二年,孙策以传国玉玺为质,东渡长江。

整整十六年,曾经那个出生在吴郡富春,夸姣清朗不含一丝阴霾的少年郎,曾经那个在庐江舒城的柳荫畔和总角嬉闹的少年郎,终于还是走上了这条万骨枯的道路,千斤重业一肩挑起,成为如今割据一方的吴侯,江东唯一的王。

可如果让孙策再重选一次,他又何尝愿意用这累累功绩去换父亲的离去。父亲去世时他才十八,甚至不到加冠的年纪,身后弟妹嗷嗷待哺。

那一日,为他遮风挡雨的天塌了。当年诸侯割据,没有一处安身之所。于是他不得已成了那个遮风挡雨的天。他不得已去依附袁术,于是尝尽了无数白眼,来到江东后又听过无数咒骂。

可他没的退。他亦不能露出半分软弱给那些比他还要年长的部将看到,没人会选择一个无法给他们带去未来的主公。

于是他在跌的头破血流后,只能忍着疼,用长满老茧的手抹去伤口的尘土,依旧哈哈大笑着前行。

也许孙策的偏执乖戾,生于父亲去世后外界对他施加的无数恶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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