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颔首,道:“他在何处?”
“就在里面。”郑谟将身体让开,站到一旁。
诏狱也分等级,似董裕这般案情牵扯大的,关在最里面的石室里。
我走进去的时候,只见铁栅栏后面,他躺在一张木板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头上缠着厚厚的布条。
他似乎瘦了许多,连那方面大耳也瘪了下去。没有了高冠华服的装饰,没有了众星拱月的排场,他如同打回原形一般,头发苍白凌乱,在角落蜷缩。
说实话,我见惯了他跋扈,却是头一次见他如此落魄,心中不是不爽快的。
郑谟送我进来之后,就和兰音儿无声地退了出去。
大约是听到了动静,董裕睁开了眼。
石室里点着油灯,足够让他看清我的眉目。
“是你。”他认出了我,咳了一声,低低道,“你果然来了。”
我没有说话。
他竟是笑了笑,摸了摸额头上的布条,颇有些感慨得自言自语道:“果然还是寻死好使,你们都还舍不得我死,唯有如此才能见面。”
我不理会他的啰嗦,道:“你若无话,我就走了。”
说罢,我转身就要离开,董裕突然从床上起来:“皇后留步!”只见他几步走到铁栅栏前,扑通跪下,伏拜在地:“求皇后救小人一命!”
第二百七十七章 诏狱(上)
说实话,董裕为什么见我,我心里是有些预感的。此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不惮作恶,但也最是惜身。
所以,他一定是求饶。
但他说的不是让我饶了他,而是让我救他。
这很有意思。
“救你?”我说,“凭什么?”
“就凭皇后想复仇!”董裕道,“小人手上有赵王当年勾结北戎,以致全军覆没,先帝被俘的证据!”
心中被触了一下。
我看着他,道:“将你打入诏狱的是太上皇,为何却来求我?你将这些证据交给太上皇,将功赎罪,岂非更好?”
董裕抬起头来。
额头上的布条缠着有些低,压在了眉毛上,那双本就不大的眼睛显得愈发精明。
他笑了笑,忽而道:“皇后莫非觉得,太上皇会为臣主持公道?”
“你何意?”
“皇后不若想一想,当年先帝被俘,真正得了好处的,是谁?”董裕道,“先帝若好好待在京中,天下不曾大乱,他齐王有什么机会逃离临淄,崛起一方?北戎将先帝和七皇子放回,逼迫他禅位,他从了。一旦先帝回到京城,他就只能回临淄继续做他的齐王。后来又出了何事?先帝在中途驾崩了,他摇身一变,成了太上皇,手中仍牢牢掌握实权!皇后好好想一想,天底下竟有这般巧合之事?”
我看着他,不为所动。
这套说辞,我并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