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的路上。
母亲驼着背,扛着半人高的蛇皮袋,里面装着做手工活用的布头, 纤细脖子上的青筋随着脚步有规律地凸张。她走得很快,大靴子在泥里踩出“嗤嗤”的声音。
亦如紧紧跟着,不时仰头看她,只见她不停地用皲裂的手背抹眼角,母亲说,那是自己迎风流泪的老毛病。
亦如最大的遗憾就是和父母相处得太少,如今只剩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母亲很沉静,就是她平时的模样,不声不响,无悲无喜,亦如看过赵四小姐与张学良先生年轻时的照片,赵四小姐眉目竟与母亲那般神似——可能是自己的感觉,总之让人心生怜惜。
父亲倒是在微笑,他黑瘦黑瘦的,长着一张不管看多少眼都记不住长相的脸,两人都穿着矿里的制服,怀抱着也咧着牙床傻笑的亦如。
亦如记得自己从小爱笑,梦里常常笑醒,也记得自己有个“傻大丫儿”的外号。因为笑起来是咯咯的,父亲也叫她“小母鸡”。
在父女两人又捡到了个笑料,笑得前仰后合的时候,母亲是不笑的,双手只是揉搓面团,捏出一个又一个浑圆饱满的馒头来。亦如钻到她的怀里咯吱她,她才勉强微笑,露出一对小梨涡后,把手上的面粉抹在亦如的小鼻子上。
多年后,父母的模样在脑海里渐渐模糊,亦如想在梦里死死抓住, 却只看见空中飞舞着惨白的碎片……
3
亦如的家在小城城郊的一座山坡上,在那里她生活了 13 年。
这里是真正的“贫民窟”,矿区的几排家属房就盖在坡上,留守家属、无业人员和城市贫民杂居于此。不过这里却是拾荒者的乐园, 因为山坡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堆。
住在这儿很不方便,除了一个能买到蜡烛、咸盐、皱纹卫生纸和罐头的小卖店,洗澡和买菜都要到山下很远的地方。
坡上只有一条没有路灯的土路,虽然不长,两边的灌木却很深。灌木丛里隐藏着一条深沟,来路不明的水汩汩的,经年不断,沿小路再走几步,就是后山的火葬场。
亦如全家五口人就挤在这不足20平米的家属房里,一铺炕占了屋子的一半,炕梢有一个“炕琴”,黄蜡蜡的不知道有多少年头,挂历做的帘子呼啦啦的,木头框框上画了一些不知道品种的鸟和竹子, 全家人的被褥衣物都摞在里面。
地上叠着两口大木箱子,箱子也是黑亮亮的,上面堆着暖壶和杂物。墙上挂着两个相框,相框里夹着老照片,全是黑白的,照片的四角用银纸固定。角落里是母亲的缝纫机,有个小木凳子,也是亦如的书桌。
姥爷此时基本瘫痪了,没有系统治疗的尘肺病更加严重,夜里咳得死去活来。虽然彼此几乎不说话,母亲还是把他接了过来,无声地伺候。他的药罐子、尿壶和高大的身体占据了整铺炕的三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