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混了这麽些年,沈约最深的感受第一是没银子路路不通,第二是送银子的路一定要交给信得过的人把守。
十年前京都一场风云政变,正辉帝共太子一夜暴毙,二皇子以十二岁之龄登上帝位,肖太後垂帘摄政,任命沈约常铮平一文一武同为辅政大臣,辅佐新帝。
好大的一场混乱!以廖谨修为首的太子党自是人人惊恐,生恐会跟廖相余孽一般被清洗干净,廖谨修更是在宫门长跪不起,向新皇痛斥沈约年纪幼小又是居心叵测,用其为辅政大臣必致朝纲难振。肖太後原本打算将之乱棒打死以儆效尤,谁料这位小沈宰相却无杀心,只是撤换了几个领头作乱的大臣,又将刑部侍郎锺聿宁提为尚书,原京都府尹贺韩衷任命为吏部尚书,原河运司司长米澹洲任命为工部侍郎,便算是改朝换代了。
御史台早就归於沈约之手,工户两部又尽在他囊中,如今刑部吏部京都府又隐隐倒向沈氏一脉,再加上苏宝生统领的禁军和江南老叶总督的强力支持,京都一时无人敢妄动。但真正平息了这一场风波的还是常铮平将军对沈约的姿态──直到这时才有人想到,当年还在粤州军的常铮平之所以转而变为京都守备师统领,似乎也和那位老沈大人脱不开关系。少数犹自不肯死心的官员修书远在应国北疆新城大都驻守的定远大将军任炜长,半月後却收到快马加急祝贺新皇登基的书信──睿王世子登基与二皇子登基有甚不同?
自此,新君上任,天下初平。
沈约此时自是握有滔天的权势,而他也知道,这权势并非幸致。这是惩罚,更是负担。而当他在段九和的瑞宁世子帮助下兢兢业业建大都修河工辅政事定朝纲十年之後,他终於可以卸下这副担子了。锺聿宁已经言明会尽己所能萧规曹随,对如今四海升平、国力蒸蒸日上的应国来说,守成足以安天下。沈约边这麽想著,边默默记住了几个颇有真才实学的考生姓名,打算一会糊名的时候让他们的名条短上一短,好给世衡留几个好用的副手。
四月江南,正是草长莺飞时节。当今应国海晏河清,纵是乡野之地亦少盗窃之事,幼小孩童亦可四下游玩,更无需说杭州这富贵繁华地了。西湖畔,长堤春柳间,粉面桃腮的少女穿梭嬉闹,娇笑之声不绝於耳,湖上笙歌隐隐,唱的却是南朝旧词:“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沈约听她们唱得欢悦,心中不禁浮起惆怅之意,须知世间无事不可挽回,唯有“年少”二字,当真是一去不返。然而回想前尘如梦,又仿佛雾里看花,隔著岁月筛洗,竟件件桩桩无一不美,想起时,心中是说不出的欢喜平和、万般留恋。
明明从来都没好好享受过青春的时日,却仍旧觉得,世间无物是少年。
沈约摸了摸胸口的匕首,那是临行前苏宝生塞在他手里的,说是当年绿橙楼五人吃酒时任晖赠与的,你若见著任晖,便把这个给他,说他要是再不回来,这一次便轮到他去找上门打架。想到此处,沈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