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狐,明明相拥的距离那么亲密,但是心中却各有所思,不平行,又难以相交。
好像总在把他们越推越远。
***
山曾梦到了一只蝴蝶。
那是一只很奇怪的蝴蝶。
周身的花纹很奇怪,形状很奇怪,甚至连习性,都奇怪。
它通体呈墨色,只在阳光下的时候,尾翼才显出一点幽幽的蓝色;翅膀边缘是不规则的锯齿形,飞起来摇摇晃晃,让人忍不住担心它下一刻会不会就跌落。
它只在大雪满山的冬天出现。
隐族久居深山,春天的时候,就比外面要凉爽上许多,到了冬天,也是更为冰寒,所以山中少有生灵,尤其是像蝴蝶这样娇弱的喜温的生物。
他追着那只奇怪的蝴蝶小跑了一路,不小心闯入一片密林之后,他才后知后觉——隐族已经被灭族了,孕养隐族人的大山,也早就倾塌。——所以他现在自以为的、属于隐族的山是哪里?这里的所谓冬天,又究竟是什么时候?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鞋子踩在雪面上,发出“嘎吱”的一声轻响。
他愣了一下,低头一看,黑色鞋面上沾了几粒白雪,有的尚有形状残留,有的已经在鞋面上融化成水珠。
他在隐族,在被凛约禁锢、当他的试验品的时候,是没有鞋子的。
所以,春夏的时候都还好,一旦到了秋冬,这双脚就会生上冻疮,慢慢发痒、溃烂。
但是现在,他穿了鞋子。
他虽然记不清晰,但是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这双鞋子他应该是熟悉的。
即便这双鞋子看上去过于普通和寻常。
——所以,究竟是谁送他的?
他越发觉得这只是一场梦,可是眼前的景象又未免太过真实。
隐雾山大雪连绵不止的冰寒,十二月风霜锥骨,他似乎都能清晰感知。但是他也清楚地知道,隐族已经被灭族,隐雾山也已经倾塌,它们除了存活在自己的梦里,绝无第二种可能重现。
可是他又醒不来。
他只能在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密林中穿行,路过无数似曾相识的地方,然后困顿其中,似乎永远都走不出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甚至感觉不到一丝疲惫。
他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一阵窸窣声响,隐约之间,似乎还夹杂着类似小兽的呜咽。
他觉得疑惑,想上前去一探究竟,但是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一只庞然大物。——雪白的皮毛,火焰一般燃烧着的、一时之间难以数清楚的尾巴。
这是山曾在那短暂一瞬,最直白的印象。
他甚至来不及看清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只知道下意识地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