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家里能卖能拆的都给拆了卖了,可儿子的病就是不见好转,一会儿发苶一会儿又忽然精神头儿很好,反正这病就是时好时坏的,问他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他自己个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养猪老汉能想的法子都想了一个遍,什么中医西医啊,什么请仙跳大神儿啊,能做的都做了,该试的也都试了,可二妮子这病就是不见好转。养猪老汉倾其所有拉儿子去省城医院看病,人家医院大夫也说不出所以然,只说是神经受到了强烈刺激,简白点儿来说就是神经病,可穷人家又有几个人能治得起神经病的?那可是富贵病,不是说什么人想得就能得的!
也罢,也罢!穷人有穷活法儿,既然病看不好就这么耗着,所以也就一直耗到了现在。
养猪老汉讲完这一切天光已经彻底放亮了,又是一惊心动魄的一晚啊。他叹口气,似乎刚刚是用自己全部的气力在诉说着过去,他头倚着墙壁,他太累了,他需要歇息歇息了。
我不知道该怎样劝他,或者说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幸福是一样的,而不幸确实千差万别,各家有各家的不幸。我不理解他的苦楚,就像他不会明白我为什么要来到这个鬼地方一样。
“节哀顺变,节哀顺变。”我只好又这样说。
养猪老汉头倚在墙上,抬抬他那只枯槁的手好像要说些什么,抬起来又放下,放下又抬了起来,嘴巴张了张又合上,合上了又张起来。最终,还是紧闭了嘴巴,手掌朝上那么蓦然一翻,他死了。
“大爷,大爷!”司机大哥发现情况不对,爬到炕上老头儿身边,就去摇晃那个养猪老汉。
老汉头往旁边一歪,然后身子松松软软地就往司机大哥那边倒,司机大哥吓了一跳,叫了声“我靠”,猛地一推就把这养猪老汉推倒在了床上。
这时候我跟皮包儿俩人儿还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司机大哥爬过去拿手指往他鼻子那里探了探,“没气儿了,死了!”
“什么?”我和皮包儿异口同声,“我靠!那咋办,那咋办!”
“咋办?!跑呗!”司机大哥生性并不是那么不仗义的人,可之前别管打的多凶多狠,他毕竟是个活人,有人给我们证明,我们也就无所谓了。可现在这养猪老汉嘎嘣一死,身边也没个人,这他妈说到天边儿也没理啊。本来就是借宿一宿的事儿,谁承想能惹出人命官司来,此时不跑更待何时,跑了跑了!
想明白了利弊轻重,我们仨人下炕穿上鞋就往外屋跑。我跑得最快,跑在这仨人儿最前面,刚跑到外间屋门帘处,一挑帘直直跟二妮子他娘撞了个满怀。
二妮子他娘正端着个木盘,上边放着三碗热姜汤往里走,咱也不知道整几碗汤为啥用了这么长功夫,反正我当时也慌也顾不上看路,“啪”的一下就撞上了。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