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忘记了一个人。”埃里克说。
查尔斯收敛了面上的笑容,微微坐直了声。
“我不记得她的样子,也不记得她的声音,她像是从来不曾存在过,我在我的记忆中找不到任何跟她在一起的痕迹。”他说着,索性坐在了喷水池的边沿上,像是在思考,那双幽深的蓝色眼睛中却有了些许茫然,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眼神。
万磁王,本该是无论在普通人还是变种人面前,都是以深不可测的形象出现的人,此时却像是一艘在漫无边际的大海中迷失了航向的孤舟。
“你很焦虑。”查尔斯说。
“是吗?”埃里克翘了翘唇角。
“我不会骗你,老朋友。”查尔斯说,“当然,你也骗不了我。”
“也许是吧。”埃里克说,“我讨厌这种无能为力感,我很确定这个人存在过,但无论是我自己,还是周围的所有,都没有过她存在的痕迹。”
他抬起头,看见查尔斯微微皱起的眉头。
“你不会认为我有臆想症吧。”他的语气近乎自嘲。
查尔斯轻轻摇了摇头,说:“我了解你,埃里克,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陷入迷茫,你依然是清醒的。”
埃里克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半边脸颊,笑了几声,只不过这笑声中掺杂了几分苦意,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也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不是清醒着的了。
这种像是抓到了什么,摊开手掌,却发现什么也没有的感觉,几乎使他发疯。
他不是没有过女人。
他的臂弯淌过红色的、棕色的、黑色的头发,他年轻时也漫不经心地给那些沉浸于热恋的女人说过一些誓言,具体内容是什么,他也忘记了。正常人的生活于他而言已经是从下水道仰望摩天大楼顶楼的灯光那样遥远,所谓的爱情,更像是他在阴暗生活中短暂的自我厌恶之后偶然抓到的一朵水面上的飘萍。
那些女人在知道他变种人的身份之后无一不是惊慌失措地逃离,而他也都是抽着烟,平静地看着她们充满恐惧的逃离的身影越来越远。
这个时候,他很确定自己没有过爱情。
也不需要爱情。
这天夜里,他一个人躺在泽维尔学校宿舍逼仄的单人床上,忽然梦见了自己几乎已经被灰尘糊满的童年回忆。
他穿着短短的背带裤,一手拉着母亲的手,低着头,踩着桥上石砖砖缝冒出来的青苔,他真真切切地闻到了街角糖果商店浓郁的太妃糖味道,也听到了易北河上货轮轰隆作响的汽笛声,桥对面的电影院贴上了葛丽泰.嘉宝和罗伯特.泰勒主演的《茶花女》电影海报,有人迎面走来,跟他的母亲打招呼,用的是他极为熟悉的萨克森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