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昌经历过那个年代,亲眼看见自己的战友朋友,一个个惨死。
一个比一个惨,一个比一个悲。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亲眼见过最可怕最恶毒最残忍的事情,却没想到,一切远远只是一个开始。
苏昌抓着窗棂,一手拄着拐杖,眼角已经几近泪光,只觉得自己的血肉都被苏碧曦的话扎得模糊。
一个人的痛,不足为外人道。
外人根本就体会不到,也理解不了。
舒先生是一个乐观疏阔,幽默风趣,又风骨独立的文人。
他被迫放弃自己的志向,放弃自己的坚持,放弃自己一生的理想,还要日日遭受来自一群学生的毒打训斥。
他活不下去了。
更别说吴先生。
谁能说舒先生受的苦难太少,根本比不过吴先生,根本不到自尽的地步。
他们不是阿鹤。
阿鹤所受的苦,他们感受不到万一。
他们没有资格说,阿鹤能不能去死。
他们只是仗着阿鹤对他们的感情,在逼她妥协。
苏昌背着苏碧曦,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从喉咙里涌出声音来,“阿鹤,爷爷,爸爸妈妈,你哥哥…….这么多人,都不值得你活下去了吗?”
他只说出这句话,脸上便又落下泪来。
他一个白发人,对着一个不到他岁数四分之一的孙女。
太痛了。
苏昌想,他已经多久没有这么流过泪。
他本来以为,自己这把岁数,眼泪早就流干了。
却原来,人生还有这么多的坎,在前面等着他。
不到闭眼那一刻,从不停歇。
苏昌阖上眼睛,听见苏碧曦轻轻笑了一声,话音悲凉,“爷爷,舒先生跳下湖的那一刻,难道没有想过,他的亲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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