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如何弥补,偏偏崔老道犯了忌讳,索性来个顺水推舟,念完经打和尚。崔老道挨了一顿打,赏钱也没落下,贪他一斗米,失却半年粮。就连王喜儿也跟着吃了挂落,王家大爷认准了是他借着崔老道的嘴骂自己,两个人是狼狈为奸、一丘之貉,等他回来之后便乱棍打了出去,又对外放话,哪家要是再敢用他,便是跟自己过不去。到头来王喜儿连个奴才也当不上了,只得托半个破碗行乞,最后在路边冻饿而死。
眼下咱还说崔老道,逃出王家大宅,连头也不敢回,犹如过街的老鼠,抱着脑袋一溜烟儿跑回家。他被人揍成了烂柿子,头上、脸上全是血污,嘴角也青了,眼睛也肿了,后槽牙也活动了,躺在床板上直学油葫芦叫,接连几天不敢出门。当时家中老小全在乡下,因为实在是穷得揭不开锅了。一家老小回到老家小南河,虽说也得挨饿喝西北风,但是乡下人情厚,老家又在那个地方,当地姓崔的不少,有许多论得上的亲戚,七大姑八大姨、四婶子三舅舅,全是种地吃粮的庄户,这边帮一把,那边给一口的,不赶上灾荒之年家家断粮,总不至于让老的小的饿死,所以没人照看崔老道,他身上又疼,吃不上喝不上的奄奄一息。好在还有几个小徒弟,听说师父出事了,大伙儿凑钱给他抓了几服药,又买了半斤棒子面,对付着苟延残喘。
常言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有这么一天,几个小徒弟正在家中给崔老道煎药,忽听外边有人叫门。崔老道住的是大杂院儿,一个院子七八户人家,天黑透了才关大门。来人走进院子,堵在崔老道家门口大声嚷嚷:“我说,这有个姓崔的没有?我有件事找你论论,你出来!”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崔老道胆小,他这几个小徒弟也怕事,从破窗户上往外张望,看见来人大惊失色,扭头告诉崔老道:“师父,大事不好!”
来人长得又凶又丑,三角脑袋蛤蟆眼,脚穿五鬼闹判的大花鞋,额头上斜扣一贴膏药,有衣服不穿搭在胳膊上,只穿一件小褂,敞着怀,就为了亮出两膀子花,文的是蛟龙出海的图案,远看跟青花瓷瓶子差不多,腰里别着斧头把儿,绑腿带子上还插着一把攮子。往当院一站,前腿虚点,后腿虚蹬,缩肩屈肘,一个肩膀高一个肩膀低,头似仰不仰,眼似斜不斜,总之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让人看着顺溜的地方。就这等货色,周围没有不认识他的,诨号“烙铁头”,乃当地有名的混混儿,以耍胳膊根儿挣饭吃。当年为跟别的锅伙混混儿争地盘,伸手抓起烧得通红的烙铁直接按自己脑门子上,迫使对方认栽。“烙铁头”一战成名,这么多年在外边恶吃恶打,恨不能飞起来咬人。
小徒弟们乱了方寸,一个个躲在墙根儿底下,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崔老道却不紧不慢,半躺半坐地靠在床头说:“我当是谁,不过是个混星子,一介凡夫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