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间。洗手的时候,无意间听到隔壁女厕所门口两个女人的声音。
他妈妈,和林杨妈妈。
周沈然不知道听过多少遍的故事,爸爸妈妈之间的恩恩怨怨,中间还夹着另外一个女人和她的女儿。她妈妈像神经质一样跟许多人讲述,他总是在一边作陪。
他突然很好奇林杨妈妈是什么表情,以及潜藏在那种表情之下,内心真正的表情。
他从小就从他爸爸身上知道,大人可以同时拥有两套表情,却将谈话进行得顺利无阻。
那对母女自然是可恶的,他知道。虽然已经记不清两三岁时候被妈妈抱着第一次见到她们时候的情景了,但是总会想起某天在商场明亮的一层大厅,孤零零站在原地看他的小女孩。
那双眼睛让幼小的周沈然恨得牙痒痒——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恨她什么,反正他妈妈生气,他就应该跟着愤怒。
他妈妈说,野种,贱人。
他学着说,野种,贱人。
儿时的一切不问为什么,某几个词不知不觉渗入身体和记忆。即使长大后有疑问,也只需要记住一点——自己家人永远没有错。
错的可以是别人,可以是命运,总之,自己没有错。这样坚信着,人生就没有迷惑可言。
“我听说那孩子在学校是大队委员?杨杨不是大队长吗?”
周沈然听见林杨妈妈有点尴尬地呵呵一笑,“大队部那么多孩子,哪能都认识啊,毕竟不是一个班的。”
撒谎。
周沈然仿佛一瞬间用耳朵窥见了林杨妈妈内心真正的表情。
他三年级的时候跳级升入林杨所在的四年一班,曾经指着在操场上跳皮筋的女孩子问,“她叫什么名字?”
林杨正低头颠球,顺着他指示的方向瞄了一眼,足球就飞了出去,沿着围墙边咕噜咕噜滚远了。
他一扭头,不看周沈然,“你问她干嘛?”
周沈然想起他妈妈嘱咐过他的话,什么都没说,只是摇摇头,“就是问问。”
林杨跑出去捡球,把他晾在原地。
周沈然一直有些害怕林杨,他总是觉得林杨瞧不起他,不知道为什么。越想表现出色让对方不再那么居高临下地对待自己,却越觉得很无力——林杨什么都好,他找不到任何一个突破口,任何一个,让他妈妈不会再念叨,你看看人家林杨……
他手足无措,余光所及之处,女孩的马尾辫随着她的跳跃也在脑后一蹦一蹦,像一尾活泼的黑色鲤鱼。
“余周周。”
他回过神,林杨已经抱着球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声音很轻,状似无所谓,可是伪装得不太好。
不过周沈然无暇关注林杨的反常别扭,他只当是林杨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