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吓一跳。那镜面清晰极了,倒映着她被钢笔水写上字儿的脸。那字在她白洁的脸蛋上留着:如果你不敢出门带着它,我就当你向我道歉了。她手指沾染洗面奶打出的泡沫,去磨蹭清洗脸上的字,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带点感动。她出门怎么可能还留着脸上的字?所以必然是要洗掉的。她知道这是喻斯鸿变相在给两人台阶下。哪是让她道歉呢?是他自己先道歉了,用这种奇特的方式。
他向来是这样的。他总是让着她的。
还有一次,她又被气得很了,紧闭着嘴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盖着被子,躺在床上,翻着一本书。好一会儿,她听到门被打开的咯吱一声轻响,她心里知道是谁在开门,但就是不去搭理。然而没有人进来的脚步声。她就微微抬了眼,朝着门的方向看。那门被推开一小溜儿,从外面插.进来一小簇花,那捧花上下晃动,在跟她打招呼。她抿紧了嘴,倔得很,依旧说话。那小捧花依旧在向她点头晃脑,隔着门传来喻斯鸿捏着嗓子的声音,他一个人唱双簧。一个声音尖尖的,说,呀,这是哪里来的姑娘,真是好看呀,我要和她说说话。另一个变得粗粗的声音就说,还不快逃,这可是嘉嘉大魔王。她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沉肃紧绷的气氛再也撑不住了,两人和好。
毕竟,他总是让着她的。
想到这儿,唐嘉心里就软了。她从睡袋中伸出手,悉悉索索地,探了过去,隔着两个座中间的空隙,摸到前座上喻斯鸿的睡袋。她拉开拉链,在睡袋里握住对方的腕子。一开始,喻斯鸿没动。她先行示好,对方却未有反应,她觉得有些失了颜面,心下懊恼,咬了咬唇,就要把手挪回来。她手刚向外拿,喻斯鸿按住她的动作,又捉住她的手,十指插.进她的手指。
就保持这样的动作,睡了一夜。
半睡半醒的那会儿,唐嘉想,她已经把报告递给安东尼了,让他出面交给英国政府,等这件事情了断了,她就把事情从头到尾,都给喻斯鸿讲一遍。
他们,本不该有隔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