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一个人,他也不是一个人。
她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他是她的最大阻碍、死对头,他们却步行在同一条宫道上,且行且相杀。
慕容辞忽然觉得不可思议,居然有这么一日,这么一个夜晚,她和慕容彧在宫里并肩而行,身边一个宫人也没有。
她目不斜视,他步履稳健。
不知怎么回事,走着走着,他那金线绣蟒纹的广袂碰到她的银线绣夔纹的缃色广袂,在夏夜微风的吹拂下,玄色广袂和缃色广袂撞到一起,摩擦,交缠,分离,又缠在一起,彼此交融,分分合合,离离散散。
宛若一段缠绵悱恻的男女之情,从情愫的萌芽到缠绵热恋再到相濡以沫天荒地老,人的一生也就走到了黄昏。
慕容彧武艺不俗,一点点动静都能察觉,他们的广袂碰触到自然也察觉了。
鬼使神差的,他的大手在广袂的遮掩下悄然转动,似在寻找什么。
慕容辞惊觉靠得太近,往另一侧移了两步。
他的手,落了空。
心里,有淡淡的空空落落的感觉。
小银跟着晋升看守奉天殿,没有和其他宫人住在一起,而是和晋升住在一处非常偏僻的窄小殿室。
因为只有他们二人,晋升住一间,小银住一间。
他们问了宫人,终于找到那两间小殿室。晋升不在,他们进了小银的房间,点了煤油灯。
房里齐整干净,一张木板床,一个矮衣柜,一只一木箱,一张小桌两把凳子,再无其他。床上放着薄被和枕头,叠得整整齐齐,小桌也是空的,连茶壶都没。
“一个男子的住处不应该这么干净整齐,好像被人收拾过了。”慕容辞打开衣柜,里面叠放着几套内侍衣袍和一条棉被,再无其他。
“我们来晚了,小银的同谋动作很迅速。”慕容彧拉起床上的薄被和枕头,寻找可能遗落的蛛丝马迹,“小银抱着必死之心行刺你,或许他事前收拾了房屋,把所有相关的罪证毁掉。”
一无所获。
他们仔细地察看了一遍,然后离开。
苍穹无垠,夜幕如墨蓝色的丝绸延展至天际,星辰渐多,星光璀璨。
与来时一样,他们信步而行,一路无言,只有夜风拂过耳际。
慕容辞忽然道:“时辰不早了,王爷还不回府吗?”
“送你回东宫后,本王再出宫。”慕容彧的雪色俊颜星光流闪,忽的粲然发亮,“对了,沈少卿可有验过小银是否真的净身了?”
“王爷为什么提起这事?”她的脸颊微微发烫,本是通身凉爽,忽的全身热起来,“知言没有查验这个。”
“小银的尸首放在何处?”
“在东宫。”